「山庄的规矩,后角门除了特定之日,需常年大锁封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你若按照规矩行事,又如何会不知晓是否有人出入?你如此回答,可见今日那门并未上锁,也可能有人出去过,只不过你并未看见而已。吴氏,你说,是也不是?」自觉已成定局,安平长公主原本的焦急倒是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她的语气里无喜无悲,甚至于没有丝毫的波澜。
只这平定的语气带出的字字句句,却叫吴氏打从心底里感到震颤。安平长公主所言不差,她确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出入过,她也的确并未按照府中规定行事。若小姐口中的那位绣儿妹妹真的是自那门出去,入了山,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她趴伏在地上,额头使劲儿了力气在地上磕着,「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浑浊的老泪,溢满了她的双眼,然后混着磕破了的额头上的鲜血,糊得满面狼藉。可她却完全顾不得了,她只巴巴的奢望着,那位小姐只是沉浸在某个园中的绮丽风景中,流连忘返了。若是如此,她好歹还能保住性命。或者,期望云雾山雾气早散,她便是进了山,也能够幸运的寻到出来的路……
可惜,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只是她垂死的挣扎罢了!
安平长公主长长的嘆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罢了,拖下去,留个全尸吧!」
吴氏很快被拖了下去,她的挣扎和求饶在屋中众人的沉默和怒视之下,显得那么的无力。这样的结局,早在锦绣踏出角门的那一刻便已经註定,无法更改了。或许,早在她将安平长公主定下的规矩忘掉,将那买锁的银两收入自己腰包的那一刻,便已经註定无法挽回了。然而,便是她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和家人的前途,锦绣却依然无法避开这个劫难了。
哭泣求饶之声渐渐远去,如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安平长公主膝上,惶恐怅愁的哭嚎道:「奶奶,绣儿妹妹真的进云雾山了,怎么办啊?」
「只希望……」安平长公主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双目中那晶亮的神情,竟是突然之间,就熄灭了下去。她只茫然的望向云雾山的方向,语气飘渺的道,「只希望,云雾山上的雾气早些散开,也许,她还能找的着出来的方向。」
第128章 (大修) [vip]
「呜呜……」如梅简直无法想像, 柔弱无依的绣儿妹妹,就那么慌乱无措的闯入到黏稠的雾中,将会遇到怎样的处境。
她会不会从此以后, 就跟曾经那些在雾中消失无踪的人一样, 再也不会出现了?
缩回双手, 如梅死死的捂住脸,瘫软在地上, 哀哀切切的哭泣起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若非我坚持要你来此,若非我没能时刻跟在你的左右, 你也不会……呜呜,绣儿妹妹!姐姐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她竟是当锦绣已经死去了一般,完全不抱任何她还能够生还的期望了。
「嘭……」银质的托盘猛地砸在地上,托盘上精緻的白瓷碟子瞬间粉碎,一个个或莹白如玉, 或殷红似血的花色点心, 滚落了一地。
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面色已然惨白如纸的白雾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着。她强忍住不让自己软倒在地, 双脚好似踩在云间,轻飘飘的没有着陆地,却坚定而又缓慢的走近正哭泣不止的如梅,「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双手猛地抬起, 死死的捏住她的肩膀, 扯开嘴角, 想要如往常一般笑靥满面,却怎么努力,也只能扯开一点嘴角,露出个古怪的表情,然后颤声问道:「宫小姐,你怎么了?哭什么啊?奴婢跟绿蕊姐姐做好了你最爱的玫瑰酥和我家小姐爱吃的白玉糕,小姐呢?她在哪里?可是觉得奴婢做事太慢了,她生气了,故意躲起来了?叫她出来吧!奴婢下次一定快快的做好,一定不饿着小姐……」白雾越说越快,手上的劲儿也越来越大,疼得如梅双肩紧缩,却因着她放佛魔怔般的表情而不敢有半点挣扎。
「白雾,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同白雾一起听到噩耗的绿蕊同样震惊又悲伤,可身为如梅的贴身丫鬟,她却容不得白雾如此折磨她家小姐,手上端着的托盘也顾不得找地方放,随便一甩,就沖了上去,使劲儿掰扯白雾的双手,企图将如梅解救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即便是练家子的她,却也分毫撼动不了从未习武的白雾。
「小姐呢?叫她出来罢!绿蕊姐姐,你叫小姐出来,我带她回家,我们回家去。」白雾僵硬的转过脖子,望着焦急害怕的绿蕊,痴痴的道。
如梅再次忍不住哭泣出声,就连镇定淡漠的安平长公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是,却没有人回答白雾的问题,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整个的屋子里,只听得见白雾痴傻的叫着「小姐」的声音,和如梅绿蕊的低声哭泣。
似乎是许久许久之后,又似乎只过了一瞬,终于反应过来的皇长孙李郅轩握拳「嘭……」一声砸在黑檀木高脚茶几子上,那响声震彻众人,顿时让人从悲伤中惊醒过来。
李郅轩站起身来,走向安平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立在她面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问道:「安平长公主,她在你的地方失了踪,你竟是任由她自生自灭,竟连派人去寻找一下也不肯么?」悲愤及恨怒交杂下,他竟是直接称呼起了安平长公主的封号,连姑祖母也不肯再叫一句了。
脾气自来很大的安平长公主却并未因此恼怒,反而偏过头避开了他指责的尖锐眼神,辩解道:「云雾山的情况你不了解,可蜀人却人皆尽知。那就是一个可怕的诅咒,若非山间雾散之时,进了山那就是十死无生。锦绣已经是折了进去,难道我还要叫其他无辜的人进去给她陪葬吗?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