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老天看不过她夜里爬别人的阳台,江染刚爬到一半,有风卷着雪子砸在她脸上。
她抬头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加快了动作。
因为是三楼,阳台没有装防盗窗,江染顺利地翻进阳台,不忘推倒送她上来的梯子,避免那人一生气再让她原路返回。
让手下人把梯子抗走,沈扬沖她挥挥手:「你~保重~啊~」
江染比了个谢谢的手势,无视看热闹的人,猫着腰往里走。
本以为上了阳台就表示计划成功,谁知刚走两步,她再次被拦下。
双手按在眼前的玻璃门上,江染欲哭无泪:三楼哎,干嘛把落地窗锁这么紧?难道要她把玻璃打碎了进去?
不不不,把玻璃打碎了,司叙肯定会生气——她正在哄他的阶段,不能再把人惹毛了。
……
当事人顺利爬进阳台,看热闹的人散得七七八八。
江染往下看了一眼,干脆蹲在阳台上不动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司叙知道她上来了——她在门口等着时,有退路,他狠心不放她进去。现在她在阳台上守着,没退路,他要是再不放她进去,她就冻死在这里好了!哼!
……
不知过了多久,雪越下越大,朔风呼啸,江染捧着冻得僵硬的手,更加用力地蜷缩成一团。
司叙好像真的在生她的气……过了这么久,他没有放她进去,甚至,他都没有在她的视线里出现过。
越想越难过,江染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却发现因为蹲得久了,身体彻底麻木,使不上一点劲。
江染:「……」
……
洗完澡出来的司叙擦着头发,路过书房时,透过房间的落地窗看到外面飘飞的雪花。
唔,下雪了。
阳台上这么快就积了厚厚一层雪……雪?
司叙停下擦头发的手,盯着阳台上蜷缩着的一团看了两秒,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他甩下毛巾,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户,难以置信地微微张着嘴唇,盯着角落里的小小一团。
她……疯了吗?!
这样的天气,她蹲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变成冰雕吗!
听到动静,双颊通红的女生抬眼看向他,挤出一个小小的笑:「司叙,我来跟你赔礼道歉了。」
浅褐色的眸子里沉着燃烧的火,司叙没有犹豫,俯身把冻得口齿不清的女生抱起,快步进了浴室。
江染还没从凛冬的寒意里回过神,温水兜头浇下,猝不及防,她被呛得一阵咳嗽,下意识想躲开。
「不许躲。」男人扣着她的腰把人按住,声音低沉,似愠似怒,「敢躲我就打断你的腿。」
差点被打断腿的江染乖乖蜷在他怀里不动了。
温热的水把女生从头到脚浇了一遍,司叙稍微松开禁锢着她身体的手,道:「衣服脱了。」
江染茫然:「啊?」
「衣服脱了。」怒火未散,偏偏小姑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莫名更气了,「脱干净。」
江染小小声:「……我已经不冷了。」不需要脱了衣服沖热水。
司叙:「脱了。」
江染:「……」
被男人冷言冷语,她抿唇沉默一瞬,干脆破罐子破摔。
女生没长骨头似的垂着胳膊,嘟囔:「我手臂冻僵了,脱不了——你要帮我洗澡,你帮我把衣服脱了呀!」
司叙:「嗯?」
好似没看出江染的视死如归,他固定好花洒,伸手捏住她羽绒服的拉链,麻利地一拉到底。
羽绒服扔到一边,紧接着就是打底衫……
江染:「……???」
等等!这剧情不对呀!这傢伙怎么这么淡定?他一点不害羞的吗?也不紧张!还做的这么顺手!
「司,司叙!」转眼被扒得只剩下内衫,江染挥舞着双手制止他下一步动作,「等一下!」
女生的反应过于激烈,司叙收回手,疑惑:「怎么?我弄疼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江染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抱着胳膊不敢动:「我,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被温水溅了一身的司叙黑着脸:「不出去。」
江染:「……」
司叙抱着胳膊,悠哉悠哉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门上,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坚持。
不出去。
江染磨了磨牙,很想用花洒滋他。
看出她的无可奈何,司叙有恃无恐,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不是说自己来?」
他心里窝了火,故意为难她。
看到小姑娘垂着眼帘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不知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
男人看起来一副看戏的挑衅姿势,江染掀起眼帘瞅他。
同样被水淋湿,他前额的黑发软趴趴贴在额头上,像只淋了雨的小狗,软糯温顺的没有什么攻击性。
发梢的水顺着脸颊硬冷的轮廓滑落,滴在锁骨上,微微停顿后,熘进了松散睡衣遮挡的更深处。
江染的视线随着那滴水珠定格在他衣衫微敞的胸口,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往前踏出一步,
女生的动作太突然,没有防备的司叙直接被她按在了门上。
江染的眸色似三月的风,携着春日的柔情,自有七分醉意。
她专注地看着他,眸中只有他的倒影。
司叙莫名紧张。
紧张,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情绪,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着她一起,把脑子冻坏了。
「司叙。」扣住青年的手腕,江染微微启唇,唤他名字,眸光潋滟,「你喜欢我吗?」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司叙愣了愣:「喜欢?」
看出他眼神里的懵懂,江染勾唇一笑:「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她踮起脚,凑近他的脸颊,轻吻他的的唇:「你乖乖被我喜欢就行……司叙,我最喜欢你了。」
又说这样的话。
更过分的是,不经过他的同意,她竟然自作主张地吻他。
他还在生气呢,不要以为说一句「喜欢」加上一个亲亲,他就会原谅她。
耳边是热水的哗哗声,眼前除了濛濛的雾气,只有女孩尽在咫尺的面容,他可以看见她眼里的光,烈烈如火。
「江染。」心脏的跳动频率比平时更快,让他呼吸有些许不畅,再开口时,不自觉带了喘,「松手。」
意外的发现男人纯情的一面,江染像捡了宝藏,愈发肆无忌惮:「就不!」
不仅不松手,她还要继续亲他。
司叙语气更凶:「江染……唔……」
未出口的斥责被擅自覆上来的唇截住,男人呼吸声加重,失去主导权的不安让他想推开越来越放肆的小姑娘。
他想松开她紧紧纠缠的手指,迟疑许久,还是慢慢回握紧。
想推开,捨不得。
热水依然哗哗,腾起的雾气覆在磨砂玻璃上,朦胧了里面的身影。
……
在回家之前,沈扬去了基地唯一一家酒吧——酒吧由军统楼设置,面对基地所有人开放,里面所有酒水食品都可以用积分换取。
作为末世里难得出现的娱乐场所,酒吧一旦开张便热闹无比。
沈扬进去时,里面正在播放劲爆的音乐,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在舞池里纵情地扭动身体,暧昧又放纵。
要不是偶尔可以听到墙外变异兽的嚎叫,他几乎要以为灭世的灾难只是一个恐怖的梦。
穿着异能大队的制度,沈扬一进来就引起了门口几个聊天的年轻女孩的注意力。
对于有目标的人来说,酒吧不仅是放松的场所,更是一个合适的猎场。
沈扬还没走到吧檯,一直暗中观察他的三个女生中走出一个身材火辣的,跟他搭讪。
异能者吃香,隶属于基地异能大队的异能者更吃香——像沈扬这种长得好看又隶属于基地的异能者,格外吃香。
对女生的主动靠近,沈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简单聊了两句,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没有交换,男人便单手扣住女生的脖子,给了她一个深吻。
路过的客人肆无忌惮地看着接吻的两人,还时不时发出起闹声。
在女人被吻得双腿发软的时候,沈扬松开她,拍拍她的脸,笑得邪气又肆意:「我今天有事,美人儿,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毫无留念地放开美女,避开闹闹的人群,往酒吧内间走去。
得了帅哥的一个吻,美女很是开心的回去和姐妹们炫耀。
「那个男人,是沈家那位吧?」
「沈家?」
「对啊,一开始没认出来——就是沈家那位,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美人不解:「为什么?」
好友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不知道吗,沈家那位大少爷,换女朋友的速度跟换衣服差不多,而且,听说那些女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哈?很惨?」
「嗯,那位大少爷,爱好很特殊。」
秒懂好友的话,想起刚才让她沉迷其中的吻,女人哼了一声,嘟囔道:「那也没关系……」
那么漂亮的男人,玩得过分点,她不介意。
可惜啊,人家根本懒得多看她一眼。
沈扬进了酒吧没一会儿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路走来,和不同的美人打着招呼,足不停步地走出酒吧。
……
落雪的夜里比较安静,丧尸行动变慢,变异兽也被凛风吹回巢穴,甚少出来狩猎。
雪子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檯灯的光把人影拉得很长很长,铺满了书房的半面墙壁。
老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基地熄灯的时间。正这么想着,副官举着烛台进来,烛光淡化了墙上的影子。
「沈帅,时间不早,休息吧。」副官轻手轻脚把烛台放下,替老人收起面前的茶具,「您血压偏高,晚上少喝茶。」
「郑立,」老人起身,手掌轻轻敲着地面,「阿扬回来了吗?」
副官回道:「还没有——听阿扬手下的队员回来说,他去接染染小姐了。」
老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似笑非笑:「他这个哥哥倒是积极……」
「血浓于水,而且阿扬和染染小时候经常一起玩。」郑立是跟着沈朗的老人,说话比较随意,「不过,下面人说,染染去爬司教授的阳台去了……」
说这话时,副官小心地观察着上司的表情,猜测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沈家,准确地说是沈朗老爷子,和司叙一直不和。
江染染作为沈家的小姐,在回来的第一天,就因为爬司叙的阳台而名扬基地,也不知道老爷子听了,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哼,不知廉耻。」提起司叙以及和司叙有关的事,老人给出的评价顿时刻薄起来,「真是丢了我们沈家人的脸。」
看着沈慕馨长大的郑立对江染多了一些偏爱:「听阿扬说,染染没有觉醒异能,是司教授一路护着,才回到基地……」
言语间多有为江染辩解的意思。
手杖在地上敲出重重一声响,沈朗冷笑:「不如死在外面。」
「爷爷,谁惹你生气了?」男人爽朗的笑声从走廊那头一路到了书房门口,「大晚上的,死啊活啊,多不吉利!」
沈扬推门进来,先和郑立问好,才看向沈朗:「爷爷,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你不是去接你妹妹去了么?」见到长孙,沈朗脸上怒意散去,「你妹妹呢?」
「爷爷,你都听说了干嘛还问我?」沈扬笑了声,「染染爬司教授阳台去了。」
「也就你这个哥哥由着她胡来!」沈朗沉声道,「也不看看现在基地是个什么情况?你就不怕司叙那个神经病一生气拧断你妹妹的脖子?」
拎起郑立没来得及收起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沈扬仰头一口喝下,放下杯子:「郑叔,这茶凉了,麻烦您把这茶收了吧。」
知道沈扬在支开他,郑立很识趣地端起茶具告退。
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沈扬才再次开口:「死了就死了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爷爷何必为她动气?」
沈朗睨他,对他的回应还算满意:「我还以为,你对你那个百年不见的妹妹动了恻隐之心。」
「爷爷说笑了。」沈扬眯眼笑,「只是觉得这人回来了,又和司叙多有瓜葛,用得好了,说不定是个很好的棋子——爷爷知道的,我对废物没太大兴趣。」
老人彻底满意了。
他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拿了什么回来?」
「这个?」沈扬把文件袋撕开,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纸,递给沈朗,「我雇了异能队去江家拿了些资料。」
江家,江以泽生前生活的地方。
「找到了什么?」沈朗翻看着手里的资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这些?」
「嗯,没什么有用的资料。」沈扬无奈道,「看来,关键的线索,还是要从染染身上找。」
说到这里,男人幽幽地嘆息:「这大概就是上天安排她活着回到基地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