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馨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开窗正对着花园,可以隐约看见别墅外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异能队巡逻的队员。
江染推开窗户,迎面是冬日暖洋洋的阳光。
吃过午饭,沈窈邀请她留下来休息,也不等沈朗说话,吩咐郑立带她到了沈慕馨的房间。
本就是为此而来,江染自然不会拒绝,乖巧地跟着郑立回到沈慕馨的房间。
那个女人从丈夫手里接过钥匙,便是默许接受丈夫的委託,替他守护江家的秘密。
可是江染染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在丈夫意外身亡后,自杀殉情。
是沈家隐瞒了真相?还是沈慕馨另有打算?
想起上次在房间里发现的红色痕迹,江染蹲下身,掀开窗帘。
那块深色的痕迹没有变化,只是用肉眼无法确定是血迹,如果是血迹的话,江染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沈慕馨。
这里是沈慕馨的闺房,说不定……也是她身死的地方。
走廊里有脚步声靠近,江染若无其事地放开窗帘,慢悠悠地起身。
来人在门上敲了敲,推门进来:「江染,你喜欢的草莓。」
沈扬说着,把洗干净的草莓放在桌子上。
「这可是农作物实验基地那边培养出的第一批温室草莓,我尝了一下,挺甜的。」
「谢谢表哥。」江染维繫着表面上的客气,拿起草莓咬了一口,「唔,很甜。」
沈扬没有接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由最初的审视慢慢转为释然。
「我记得你喜欢草莓,看来,我没记错啊。」他喃喃了一句,靠在桌子上打量她,「说吧,你这次借了给我做菜的名义跑回来,为了什么?」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得这么直白,江染咬下草莓,歪头看他:「表哥也知道我有自己的目的呀?」
走廊里,帮忙望风的沈白在心里感慨:只能说这两人真是兄妹啊,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沈扬睨她:「你也说了,我是你哥,能不知道么?」
江染:「……」这人还真会蹬鼻子上脸。
「让我猜猜,你在找什么东西,对不对?」
「……」
「你不会以为姨父留下的东西,在我们沈家吧?」
「我父亲留下了什么东西?」江染反问,惊讶的语气,「和病毒有关么?」
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沈扬拧眉:「既然不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懒得想自己有没有骗到眼前这个人,江染抿了抿嘴唇,实话实说:「我来找我母亲去世的真相。」
听到这个回答,房间里的沈扬和走廊里的沈白都微微变了脸色。
沈扬紧紧盯着江染看了许久,低声道:「你母亲是殉情,爷爷不是告诉过你?」
「殉情?」江染冷笑,「沈扬,这种託辞,你信吗?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
幼时不知情爱为何物,以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为了爱情,所以傻傻地相信了沈朗的说辞。
可是仔细想来,其实每个人活着,总是因为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存在——比如承诺,比如未来……
沈慕馨很爱江以泽,所以她更加不会轻易捨弃和江以泽之间的承诺。
她答应了替江以泽,会替他守护疫苗的秘密,还要保护尚且年幼不谙世事的女儿。
「我母亲,绝对不会自杀。」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沈扬的眼睛,江染染坚定地说道,「你们欺骗了我——沈扬,我有权知道我母亲去世的真相。」
女孩燃着怒火的眸子紧盯在他身上,仿佛可以看穿他的所有想法。
第一次,习惯了用各种面具伪装自己的男人有些仓促地避开了视线。
沉默许久,他长长嘆了一声:「小姨的确是自杀,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不可能!她……」
「江染,不要再自以为是了!」厉声呵斥住女孩冲口而出的责问,沈扬闭了闭眼睛,冷冷看着她,「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而来,抱歉,沈家没有任何可以可以提供的线索。哦,不对,应该说,你不可能得到任何线索——因为你幻想的那个凶手,根本不存在。」
……
江染被沈扬命人从沈家赶了出来。
虽然管家说话客客气气,关门前还邀请她下次下来玩,可她知道,不会有下次了。
「真是奇怪啊,那傢伙。」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戳中了男人的爆炸点,江染嘟囔着,再次回头看向别墅,「下次让司叙带我翻墙进去好了,就是可惜这次还没来得及找什么线索……」
回想着房间的结构和沈扬的话,江染脚步渐渐放慢。
沈扬言说沈慕馨是自杀,言之凿凿,可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沈慕馨是不是殉情。
殉情和自杀……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沈慕馨是自杀,却不是殉情。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最有利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为了守住那个秘密……」
江染再次回头看了眼别墅,慢腾腾往实验楼走去。
……
沈家别墅的露台上,沈白递了烟给兄长。
已经戒菸许多年的男人看了眼递到眼前的香菸,夹起叼在嘴里,痞里痞气地提醒:「火。」
沈白摸出打火机扔给他。
等他一根烟抽得差不多了,沈白道:「染染聪明,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沈扬靠在栏杆上,抬眼看着澄澈的天空,含糊道:「让她自己查。」
「大哥。」看着兄长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沈白迟疑一瞬,道,「那件事是个意外,你不必自责这么多年。」
「意外?」沈扬闷闷笑了一声,满满的讥诮和讽刺,「爷爷可以安慰自己是意外,我不能——我知道,小白你也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沈白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没有否认兄长的话。
……
沈慕馨的死的确不是意外,沈家除了沈窈,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都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老爷子的殉情说。
他也一样。
不再去江宁,不和妹妹见面,不去沈慕馨住过的房间,不看那染血后又重新粉刷的墙壁……不停地告诉自己,沈慕馨的死只是个意外。
可是,每每午夜梦回,浸透睡衣的冷汗都在提醒他——不是意外。
他们害死了沈慕馨,一点一点把她逼上了绝路。在她死后,还编造出美好的谎言去欺骗一个懵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