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市夏天燥热，商场里冷气开得足，便有很多带着小孩的家长来商场的儿童区打发时间。
女孩坐在二楼一家甜品店，从落地窗看一楼儿童区的人声喧闹，等自己的姐姐过来。
儿童区边上有一家小型自主照相馆，不时有小孩进进出出。
「看什么呢？」祁瑶进来时就看到自己妹妹盯着楼下发呆。
她把手提包随手放在桌子上，俯身敲了敲妹妹的脑袋：「这么认真？」
祁愿单手捂着脑袋，指着楼下：「姐，我们下去拍照吧——突然想起这么多年，我们两个还没有怎么拍过合照呢。」
不喜欢上镜的某人看了眼那个明显为小孩子准备的照相馆，无奈：「你要拍大头贴？」
「姐姐，你居然知道大头贴？」祁愿捧着脸，夸张地感慨，「那不是大头贴好不好，你这个老年人。」
她拉着姐姐的手到了楼下，两人挤进小小的照相馆：「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们拍两张，然后……」
她往旁边的货架上扫了一眼。
最后，拗不过妹妹的女生陪着她拍了两张大头照，又专门买了两个放照片的银色项鍊。
看着妹妹小心翼翼地打开相框把照片放进去，她失笑：「这么小心，别告诉我你以后要戴着它睡觉。」
「那可不。」祁愿鼓着腮帮子，「我戴着它，就像你一直陪着我一样，嘻嘻。」
……
「姐姐！」约会回来的女生捧着一个包装精緻的盒子，蹦蹦跳跳的进了她的房间，「给你的。」
「给我？」靠在软椅上看书的女生抬眼看向妹妹手里的东西，挑眉，「什么东西？」
把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女生神秘地眨眨眼睛：「你自己拆开看。」
在妹妹期待的目光中，姐姐放下书，拆开盒子上系成蝴蝶结的丝带，打开盒子。
是一架单反。
想起什么，女生诧异地看着妹妹，脱口道，「你买的？」
「nonono！」祁愿故作姿态地晃着一根手指头，笑嘻嘻地说道，「是楚垣送给你的！」
「楚垣？送给我？」女生愕然。
「对啊。」祁愿盘腿坐到她对面，摸着下巴，「我一看到这相机，就知道肯定是送给你的东西——姐，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啥？他怎么想到送你单反？」
昨晚……她喝醉了。
祁瑶只能摇头：「我真不记得了……可能，我喝醉酒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把相机推到妹妹面前，「而且，这是给你的礼物，在他眼里，你才是祁瑶。」
「姐！」女生露出恼怒的表情，「你心里明明清楚，这就是给你的礼物！」
不知为何，她忽然生气了，不等她回话，起身跑出了房间。
「给我的……礼物么？」
看着盒子里的单反，她苦涩地笑了笑，盖上盒子。
那架单反，她一次也没有用过。
只是偶尔在看到被她精心安放在衣帽间的盒子时，会想起自己曾经收到过一件礼物。
她最喜欢的礼物。
……
人行道上，女生和佣人们撕扯着，或许是她有了某种觉悟，疯狂的样子让佣人们一时间没办法把她制服。
她站在一旁，着急，却帮不上任何忙。
「让她闹。」父亲站在她身边，神色很冷，讥诮道，「我看她能胡闹到什么时候。」
「父亲……」她咬住嘴唇，忽然觉得心累。
或许，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在楚家嫡系一脉被算计的时候，在她的父亲利用她设下陷阱引诱楚垣上钩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都结束掉吧。
她想，是她被父亲利用，欺骗了楚垣，也欺骗了祁愿，既如此，就让她亲手结束掉这一切好了。
「啊！」耳边响起一阵惊呼声，她一惊回神，寻声看过去，就看到自己妹妹跌出人行道，不远处一辆车正飞驰而至。
「祁愿！」
「祁瑶！」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等她回过神时，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冲出马路，在车子撞上来的瞬间，把妹妹紧紧抱在了怀里。
「别怕，祁愿。」
别怕，很快就要结束了。
我亏欠给你的东西，总算可以还给你。
她是这么想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其实，应该更加勇敢一点，至少，在临死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至少……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没事了，姐姐。」
熟悉的声音褪去了争吵时的暴躁，是温柔明朗的，仿佛三月的风，轻飘飘的，划过她的耳朵。
闭上眼睛之前，她被鲜血模糊的视线里，放着两人大头照的银色相框从链子上脱开，混着鲜血，咕噜噜滚出很远，然后，被车轮碾得四分五裂。
……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身后纷乱的脚步声不仅没有被甩开，反而越来越近，越聚越多。
她紧握缀在胸口的小小相框，看着面前的铜墙铁壁，挤出一抹苦笑。
是绝路了啊。
这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也该画下一个句号了。
其实上天还是优待她的，至少到了最后的最后，她的歉意和爱意，都说给了那个人听。
她这一生，大概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约好了吃烧烤，她怕是要爽约了。
……
夜色温柔，小女孩吹干头发，钻进被子，扯扯姐姐的头发。
抓住妹妹的手，她捏她脸，「干嘛？」
「姐，你听没听说，我们班有同学谈恋爱被老师发现了，被叫家长，还要写检讨，超可怜的……」
「没听说过。」对八卦不感兴趣，她关了床头灯，「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姐，你怎么对八卦一点也不感兴趣啊，像个小老太太一样~」
「你像只长嘴鹦鹉。」
「……」小女孩嘟囔，「你才像鹦鹉……」她再次扯扯姐姐的头发，「祁瑶，人家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你说，要是以后我们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怎么办？」
「哈？」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抓着妹妹作乱的手，戳她头，「我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你想多了。」
「你这话怎么意思？」她挠她痒，「你眼光很好吗？啊？啊？你的眼光明明比我还差！」
「瞎说！我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她一边笑一边躲，「我喜欢的人，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那一个！」
「哎哟，祁瑶，你这话说得真是不脸红！」她继续挠她，「谁不喜欢这世界上最好的？你说，要我们真喜欢上同一个人了，你是不是要和我抢？」
「好啦好啦……」她笑得喘不上气，敷衍，「我让给你，让给你，谁让你是我妹妹呢。你喜欢我让给你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了，伸手抱住她的腰，「姐，我最爱你了，嘿嘿。」
顿了顿，她嘟囔：「不过，就算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我肯定不会和你抢的，谁让你是我姐姐呢。」
看着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腰上的小女孩，她摸摸她的发顶，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晚安，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