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被沈扬带回了沈家。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来救她的那个少年下场如何，也不敢再问。


    她每天正常去实验室，脑中只有一个信念驱使她——要尽快研究出疫苗，只有这样，才能结束现在这样人吃人的时代，让整个世界的轨迹回归正常。


    自从那晚会面以后，秦淮的身份得到了认可，可以正常出入基地。


    男人也没离开，只是每天都会守在她下班的路上，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送她到沈家门口。


    如此反覆，不厌其烦。


    她一开始还会觉得紧张和戒备，时间久了……就只剩下戒备，还有无奈。


    他经常会给她塞大白兔奶糖，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大白兔，虽然，每次她收到，都会在走出几步后，直接递给路过的陌生人。


    他依然坚持。


    次数多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把他给的大白兔带回家，尘封在抽屉里。


    日子就这样，流水似的过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


    变故发生的那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天色有些阴沉，清风徐徐，似有小雨。


    她梳洗好以后准备下楼去实验室，在楼梯口，听到大厅里传来的争吵声。


    「好啊！好啊！我以为你们在做什么？原来是瞒着我，在基地里胡作非为！」


    这是老人生病以后，第一次走出房间。


    他拄着拐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从颤抖的声音可以听出老人的此刻激烈的情绪。


    「你们竟然把基地交给秦淮那个混帐！」


    老人怒不可遏，回头看到站在面前的长孙，他瞪大眼睛，举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


    「你当初放走秦淮，我可以不计较！你为了一个江染染打乱我的计划，我也可以不计较！沈扬！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看看你！你看看！」


    老人下手重，棍棒接触肉体的闷响让走廊里的沈窈不自禁地颤了颤。


    被打的人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直挺挺地立着，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沈悠悠蹲在沙发上，只看着不停落下的手杖，歪歪头。


    「爷爷！」沈窈看不下去了。


    她从楼上下来，握住老人的手，急声道:「这件事也不能怪大哥，你打大哥有什么用？」


    承认秦淮的身份，给他自由出入基地的机会，总好过让那个人在基地里滥杀无辜——如果不退一步，现在西岭基地，哪有人能制得住他？


    「还有你！」


    老人早就从管家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他一把甩开孙女，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秦淮跟着你那么多天，你竟然还能当做无事发生！要不是你蠢，现在至于弄成这样吗？！」


    指责噼头盖脸的落下，沈窈呆呆站在原地，面对着老人快要抵到她鼻尖的手和因为激动而挤出褶皱的脸。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为一直以来的提心弔胆，为老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


    「够了，爷爷。」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沈扬活动了一下胳膊，走到沈窈前面，「事已至此，你这样骂来骂去也没什么用。」


    他淡淡:「这件事不用您操心，您身体不适，回房间好好休养。」


    语气平静，态度强硬，不给老人反驳的机会。


    老人冷冷盯着他，许久，咧嘴笑了。


    「呵呵，哼哈哈哈哈哈哈。」


    他后退脚步，坐到沙发上。


    沈悠悠立刻跳下沙发，换了个地方继续蹲着。


    沈窈被客厅里沉闷的气息压得喘不上气，她轻轻扯了扯沈扬的衣袖，低声道:「大哥，我去实验室了。」


    「嗯，去吧。」


    她没和老人打招呼，直接低头冲出家门。


    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秦淮。


    男人外形过于出众，只是立在那里，便引得来来往往的人为之侧目。


    看到她，他挥挥手。


    想起老人的指责，她下意识放缓脚步，走到他面前，停下。


    秦淮一眼看出她的异样，他拧眉:「眼睛怎么了？」


    她说话还有鼻音:「没什么。」抿了抿唇，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带走了顾云清和苏沁，还有那天来救她的少年，却独独放过了她。


    为什么？


    就像他说的，司叙离开基地，他在这里百无禁忌，早就可以把她这个护身符丢弃。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递给她:「给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哥哥没告诉你？我杀人看心情。」他笑不露齿，十足的温柔，「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我的手下亡魂。」


    知道他避开了自己的问题，沈窈也不纠结。


    她把奶糖收进口袋，和往常一样，走在前面。


    「秦淮，你为什么喜欢吃大白兔？」


    男人闻言垂下眼帘，不知想到了什么，浅金色的眸子里褪去浮于表面的温柔，露出了原本的，真实的温度。


    「糖是别人给我的……在我最难熬的时候。」


    这样啊。


    沈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是因为感激那个给他糖的人，所以才会喜欢大白兔？


    他最难熬的时候……不就是在实验室？


    哦，他人生里的所有黑暗时刻，似乎都是沈家带给他的。


    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沈窈舔了下嘴唇，迟疑:「秦淮，我为之前说的那句话……向你道歉。」


    在他们第一次讨论奶糖的时候，她骂他配不上她的大白兔。


    「但是，你对我朋友做的那些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原谅？


    青年扯了扯她的马尾，笑:「你这么坚持，我只能随便你咯。」


    这语气真欠揍。


    沈窈狠狠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拯救出自己的马尾，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沈窈离开后，客厅里，老人看着蹲在一旁的小女孩，眼里光芒渐盛。


    「a117。」他毫不犹豫地下了一条命令，「我命令你，今天晚上，找机会杀了秦淮。」


    人做不到的事，傀儡总可以做到。


    傀儡做不到也没关系，不过是损失一件兵器而已。


    沈悠悠站起身，看了看沈朗，又看向沈扬。


    「爷爷，a117不是秦淮的对手。」


    老人冷笑:「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他盯着沈悠悠，补加一条命令:「必要时刻，可以和他同归于尽——总之，杀不了秦淮，我就把你丢到回收站去，听明白没有？」


    沈悠悠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