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难过，江染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霍聆音那边已经检查完尸体，吩咐人拖去焚尸炉。
她回头，江染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背后灵一般，悄无声息。
霍聆音心头一跳，怒:「江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江染很没有诚意地道歉:「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呀，抱歉抱歉～」
霍聆音让开两步，问她:「你不去陪着司叙，来这里干嘛？看她死透了没？还是想鞭尸泄愤？」
「司叙不需要我陪。」江染给了霍聆音一个大白眼，「我也没兴趣对别人的尸体如何如何。」
「那你跑来这里做什么？」霍聆音没好气，「就为了吓唬我？」
「我来问你个事儿。」
她软声软语的说话，霍聆音心里警铃大作:「问什么？」
「司念口中那个害死司叙的幕后凶手，是谁？」江染压低声音，「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司叙的。」
霍聆音炸毛:「我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会……
「你不说，那我只能猜了。」江染没逼她。
一听她要猜，霍聆音不禁想起她之前的那些「猜猜看」，最后无一例外都是戳中真相。
可见，她说要猜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霍聆音投降:「别猜了别猜了，你晚上来裴家找我，我告诉你当年那些噁心事的真相。」
「为什么现在不说？」江染看了眼西边的天空，「反正，天也要黑了。」
现在说还是晚上说，没什么区别。
霍聆音抿唇，看了眼司叙，神色复杂:「他……小姑姑是他的母亲，人去了，还是在他眼前去的，你……你还是多安慰安慰他吧。」
江染随她的视线回头看司叙。
男人正站在一片暮色霞光里，挺拔的身形被光影晕染得模糊不清。
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良久未移动。
周围人来人往，却都很识趣地绕过他。
他站在人群里，也隔绝在人群之外。
看起来，像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小兽，孤独又警惕。
霍聆音重重拍了拍江染的肩膀，嘆气:「去吧。」
「他跟我说，对于霍芷槡的死，他很遗憾，但是，并不是很难过。」
江染说完，霍聆音握拳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他说不难过，那是不好拉下面子——你要表现你的温柔体贴，自然不能听他逞强的话。」
江染摇摇头。
不是的，司叙这个人，从来不会做逞强的事，他说不难过，那便是不难过。
没等到回应，霍聆音搂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到司叙边上:「你们先回去休息，晚上我们再联繫……」
江染点点头应了。
霍聆音临走前看了眼司叙一直盯着的地方——一群蚂蚁正驮着一只死掉的虫子艰难爬行，准备绕过一块石头。
她脚步一顿。
司叙牵过江染的手，嫌弃地说道:「江染，你看这些蚂蚁，笨得很——我挪了一块石头过来，它们就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霍聆音:「……」或许江染是对的——这个人说他不难过，他便是真的不难过。
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江染用脚尖拨开司叙挪过来挡路的石头，无奈:「你欺负它们做什么？它们要是会说话，你现在就要被骂死了。」
司叙理直气壮:「我无聊。」他看向霍聆音离开的背影，「她跟你说什么？」
「说你的杀父仇人。」江染不准备隐瞒他，「她让我今晚去裴家找她，她会告诉我真相。」
牵着男人往公寓走去，经过的路上，来来往往的异能者自动避开两人，让出一条路。
「司叙，你要一起去吗？」
男人沉默一瞬，认真:「江染，我如果说，我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会不会显得我很绝情？」
他向来随心所欲，不会思考这种问题，旁人怎么评价他，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霍芷槡的死，那些人，包括江染，全部用同情怜悯的眼神看他……
后知后觉自己或许该表现出一点点伤心难过，可是，他的确没有那么难过。
只是觉得遗憾。
如果可以，他希望女人能够活着，亲眼见证他在末世里能走多远，亲眼看他把钟爱的小姑娘带回家……
「我的脑子里，没有和父亲有关的任何记忆。」霍芷槡尚且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不轻不重的一笔，他的那位「父亲」，却是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存在。
司叙神色纠结:「就算知道那个幕后真凶是谁，我也并没有为他报仇的欲望。」
他感受不到那种亲人被伤害的愤怒，听司念说什么杀父仇人幕后黑手，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别人的爱恨情仇。
「会很绝情吗？」他喃喃，「我竟然……连父仇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死掉的那个人是我，是楚垣顾云清，或者是裴萧。」江染勾着他的手指，侧脸注视着他，「你会为我们报仇吗？」
司叙歪了歪头，沉默。
「你看，裴婉儿、闵禾……你不是都替她们报仇了吗？」
绝情吗？如果真的绝情，他当初便不会因为一个裴婉儿和于家沈家结怨。
杀父之仇……父母之仇大于天，或许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作为孩子必须履行的义务。
可是，对于司叙来说，那位父亲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对他一无所知，更别提其它深厚的情意。
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没有必须为他报仇的义务。
「司叙，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如此。」江染道，「或许在旁人眼里，我们这样的选择是不孝，不过，管别人怎么说呢。」
紧绷的嘴角有了一抹不自觉察地上扬的弧度，司叙微微颔首:「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他顿了顿，补充:「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这个有必要，牵扯的东西就比较多了——那人的身份、立场，眼下的局势……
江染明白他的意思:「其实，我心里有了猜测，不过还是听听霍聆音怎么说吧。」
如果这个「幕后黑手」真的是那个人，她便可以理解霍聆音不希望司念说出那人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