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和霍聆音一路用语言互相攻击着对方，一起去了市场。


    两位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一路上引来无数打量的目光。


    不出半个小时，霍家考察队到达西岭基地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基地。


    刚刚接回严决的严老也接到了下属传回来的消息。


    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外人不可见的地方，露出了一脸的颓然和疲惫。


    管家给他扔上一杯热茶，老人抬眼看向欲言又止的管家，苦笑:「是我错了，我小瞧了江染染，那姑娘是个有手段的，我和严决都太轻敌。」


    管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回道:「老爷子，我觉得我们最近这段时间还是避开那位江小姐为好。」


    「对啊。」老人笑了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避开为好。」


    再不避开，只怕整个严家都要完了。


    ……


    霍聆音来了基地以后，江染再没有召开过基地会议，但那些伸长着脖子观望形式的人也慢慢发现，严家人最近不比之前活跃，好像准备淡出圈子。


    「还是选择避开了啊。」


    有人感慨。


    「可不得避开嘛，霍家都派人来了，洛家人也还在，他严家算老几？」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就觉得，比起江染染那种小姑娘，还是严老处事更稳重些。」


    「背后说啥呢——这话你去跟江染染说，说给我们听，没用。」


    「哎，你这人真是……我就吐个槽嘛。」


    「……」


    沈扬坐在椅子上，初秋的风依然带着夏日未散的燥热，他仰起头，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撒下斑驳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温和。


    那些人议论着走远了，没发现对面树下坐着的人是谁。


    等人走远，沈扬扶着椅背站起身，尝试着活动手脚。


    他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最近几天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看出他的心思，照顾他的那个小姑娘没有询问他的意见，自作主张地把他带出来散步。


    结果，路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神色慌张地跑开，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男人正在考虑要不要去一趟军统楼找他那位忙得整天见不到人的妹妹，远远地看到扔下他逃跑的女生低垂着脑袋回来了。


    她停在他面前，没等他询问，自己开始比划，交代刚才的情况:「我刚才看到我继母和我弟弟，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对不起。」


    「陶绿衣。」他叫了声她的名字，看她兔子一样慌张抬眼，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些，「当初是你的亲人卖了你，见到你，该是他们感到愧疚，而不是你。」


    他记得他们相遇时，这姑娘的悽惨模样。


    那天若不是遇见他，若不是他心情不错多管闲事，她早就成了地底下的一堆白骨。


    陶绿衣怔怔看着他，听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是愧疚，我只是不想招惹麻烦。


    如果被她那位继母知道她现在在沈家工作，她肯定会继续纠缠她，为她的儿子谋取利益。


    ——就像当初她唆使父亲卖掉她一样。


    不想继续说不开心的事，陶绿衣扶住沈扬的胳膊，比划:「你要去哪里？回家吗？」


    沈扬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道:「回去吧。」


    她没有再问，扶着他往沈家庄园走去。


    路上有人认出沈扬，停下来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呵，以前他们可不会这样。」和那些人分开，男人神色讽刺，「你看，人就是这样——对他们客气，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给一顿鞭子以后反而听话了。」


    他以前觉得无所谓，只要没有真正挑衅到他头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


    丧尸潮来得猝不及防，他受伤，短短几日见识了人情冷暖。


    当女生不顾一切挡在他的床前时，他才陡然惊觉自己过去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他不管，那些人不会觉得是恩惠，只会以为他没有能力——他们轻视他，嘲笑他，恨不得立刻把他踩在脚下。


    看他脸色阴沉，陶绿衣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等他看过来，她比划:「江小姐很厉害。」


    女孩比划这句话时，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沈扬笑了笑，认同她的话:「对，江小染很厉害。」


    他看着前路，声音轻了些，喃喃:「她那么厉害，完全……不需要我为她做什么……」


    她自幼不会说话，性子便养得比旁人更加敏感。


    察觉到他陡然低落的情绪，她连忙纠正他的说法:「在意的亲人能陪在身边，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


    他们兄妹还能见面，还能互相守护，在这末世里，已然让人羡慕。


    说完，见他神色依然低迷，她一拍手:「你等我一下。」


    沈扬停下脚步。


    陶绿衣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街道拐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本来以为又要等很久，谁知没过几秒钟，女生低着头两手空空地跑回来了。


    沈扬正要说话，就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姿容憔悴的女人。


    「你站住！陶绿衣！」那女人边追边大声喊话，「你跑什么？见到家里人连招呼都不打！你给我站住！」


    她本来下意识跑向他，听到女人的喊声，陡然惊觉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便脚下不停准备直接从他身边冲过去。


    「慌什么？」在女生经过他身边时，沈扬扣住她的手，迫使她停下脚步。


    陶绿衣慌乱地比划，想让他先松手。


    两人纠缠时，女人已经追到眼前。


    「好哇，你……你这是自己日子过好了，就不想管生养你的父母了对吗！」女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如牛，「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贱丫头！」


    女人骂骂咧咧，陶绿衣忽然停止了挣扎。


    她站在沈扬身边，低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他。


    他们相遇在她最狼狈的时刻，她以为那会是她展现在他面前的最不堪入目的一面，如今见到自己的家人，她才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过好的一面。


    狼狈、无力、弱小……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想必一眼就看透了她的虚张声势。


    可她竟然还妄想着能在他面前掩饰那些不堪，期待着，至少在他面前保留一点点的美好。


    等他们分开，他偶尔想起她这个过客时，能会心一笑。


    然而现实无情地告诉她，她怀揣的小小愿望有多么的贪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