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乔乔的话，风停很久没有回话。


    女生本就是随口一说，没等他回答，她起身收拾好餐具，往厨房去了。


    为什么她的愿望这么简单？把他唤醒的那个女人有愿望，她想杀掉所有的人类，建立一个由她统治的丧尸帝国。施玉玑也有愿望，他想完成那个女人的愿望，哪怕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他以为，人类的愿望，和野心、权力、情爱脱不开关系。


    只是想要走出基地看看外面的世界吗？这个愿望听起来好像不难实现啊。


    ……


    夜里，医院只留下值班人员，走廊里渐渐安静。


    施玉玑拔掉身上的管子，挣扎着起身，扶着墙往外走。


    或许因为他是重伤病人，司叙不担心他逃走，所以没有在走廊安排看守人员。


    他顺利地走出病房。


    离开这里，离开西岭基地，找到风停，找到那个人留给他的试剂，他还有机会，他还可以重新开始……


    每走一步，全身骨头好似要散架一样摩擦出撕裂的痛苦，施玉玑咬紧牙关，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坚持的意义。


    为了那个人，为了替她报仇，为了替她实现愿望，也为了……实现他自己的愿望。


    走到这一步，他早就没了回头路——是放手一搏，还是成为阶下囚，醒来的那一刻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医院，身体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那一刻，施玉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蹲着一个人。


    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月光拢在他的身周，好似隔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孤身一人，一座孤岛。


    施玉玑认出那人是谁。


    他走到他身边，扶着柱子，垂眸看他:「你在西岭基地。」


    他的声音沙哑，乍一听有些瘆人，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风停头也没抬:「听说你在，我来看看你。」


    他现在说话已经很流畅，不像他们刚见面时一字一顿结结巴巴。


    施玉玑听他说话，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的错觉。


    他什么时候，改变了这么多？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转了一圈，立刻被他抛之脑后:「风先生，现在带我回昭阳基地，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昭阳基地有那人留给他的试剂，可以将人类改造成无知无觉的怪物——有了那个，他可以创造出比丧尸还要厉害的武器！


    风停没动，也没有抬头，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会做红烧肉吗？」


    红烧肉？施玉玑愣了愣，下意识摇头:「你想吃，我可以找厨娘做给你吃。」


    「我有中意的厨娘。」


    「谁？」


    「江染。」风停起身，注视着男人，认真道，「我很喜欢她做的红烧肉。」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种时候为什么要突然扯到红烧肉上？江染做的红烧肉？江染……施玉玑察觉出一丝异样:「你让我带丧尸来西岭基地抓江染，又不许我伤她性命，不会是为了……抓她给你做红烧肉？」


    「对啊。」风停舔了下嘴唇，「她做的红烧肉好吃。」


    施玉玑额角青筋不停地跳动。


    按捺住胸口的怒意，他低声道:「红烧肉的事，我们回了昭阳基地再说，现在先离开西岭……」


    「我不离开。」风停推后一步，避开他的手，淡淡，「她们做的红烧肉都很好吃，我要留在这里。」


    「你！」施玉玑耐着性子哄他，「风先生，你忘了是谁把你从那群研究员手里救下来的吗？那个人救了你一命，我们现在是在完成她的愿望，你怎么能临时放弃呢？」


    「她都已经死了。」风停道，「死人，还有什么愿望？」


    「可这是她活着的时候唯一的愿望！风先生，人类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


    「人类也对司叙做了很过分的事，可他在保护人类。」所以江染喜欢他，西岭基地这么多人崇拜他，小厨娘们都乐意做菜给他吃……


    「风停！」施玉玑心态爆炸，「你能和司叙比？！他是人类！你是丧尸！你是人类的敌人！」


    「你也是人类。」风停此刻的逻辑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也是你的敌人，你为什么这么拥护我？」


    施玉玑脱口道:「我们是合作同伴！」能和那些人一样吗！


    「我们不是合作伙伴。」风停道，「我是那个女人的兵器，你是那个女人的合作伙伴，就此来看，我对你来说，也只是武器而已。」


    这丧尸怎么突然开始纠结这种事？他养着他，给他提供食物，让他衣食无忧，这还不够吗？他还想要什么？红烧肉？哈哈，一只丧尸，跟他说要喜欢吃红烧肉？笑话！


    施玉玑握紧拳头，几乎把骨头捏碎，片刻后，他冷笑:「风先生，你不愿意随我回昭阳，我无话可说，还请你看在我们往日合作的份儿上，放我离开。」


    他不是风停的对手，在这里恶化两人的关系，不是明智之举。


    风停看着天幕的皓月，喃喃:「今天的月亮，好圆。」


    「你说什么？」


    「你说，这月亮，是不是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出了西岭基地，去天涯，去海角，去他在实验室里只能遥想却无法到达的地方，看这月亮，会不会别有风味？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施玉玑拖着病体绕过他，经自往外走去。


    「你不能走。」


    空气里扭曲出无形的墙挡住施玉玑的脚步，台阶上，风停无视男人愤怒的眸光，一板一眼地说道:「你走了，小厨娘的愿望很可能实现不了。」


    「风停！」完全弄不清这只丧尸现在在想什么，施玉玑大怒，「你到底想如何？你今晚来这里，难道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看笑话？他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挺滑稽。风停僵硬地扯扯嘴角:「我来和你分道扬镳——怕你以后找我，特地来告诉你。」


    施玉玑:「你……你这混帐！」同行半年，他拦他阻他也就罢了，还特意跑来嘲笑他！混帐东西！


    士可杀不可辱！


    理智被怒火烧成灰烬，施玉玑挥手就往风停攻击而去，又在突兀的惊呼声中，被风停的空间异能按在地上。


    丧尸看向声音传来的墙角。


    女生磨磨唧唧地从墙角走出，看了他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那个，风停，我不是故意跟着你，我看你这么晚出来，怕你迷路……」


    司教授把他放在他们队伍里养着，要是把人养没了，司教授会不会把他们全部拧麻花？


    乔乔:「风停，你把他送回病房，快跟我回去。」


    看了眼红烧肉做得不错的小厨娘，又看了眼地上怒目而视的施玉玑，风停道:「一盘红烧肉。」


    「啊？」


    「我要一盘红烧肉。」


    乔乔连连点头:「可以可以，你要一盆都做给你！」反正是司教授结帐。


    先把人带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