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扬回来时，看到一片狼藉的大厅，先是愣了愣，然后把目光移向正在收拾的陶绿衣。
他舔了下后槽牙，走过去按住女生握着扫帚的手，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陶绿衣眼睛里有笑，整个人由内而外发着光:「司教授和风停打闹了一会儿，弄乱了些东西。」
她想，虽然染染说这些是古董很值钱，可是，末世里，也不过是些装饰品。
而且，他们都回来了，热热闹闹，真好。
「陶绿衣。」沈扬声音又沉了两分。
眉眼弯弯的女生终于察觉到男人的不悦，她看着他，敛了笑，认真:「怎么了？染染他们都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不是染染的事。」沈扬拿过她手里的扫帚，眉头皱成一团，「他们打乱了东西，为什么是你在这里收拾？——司叙和风停呢？」
「啊。」陶绿衣比划，「我让他们回去休息去了——他们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肯定很累，我本来也没什么事……」
「看书不是事吗？浇花不是事吗？」打断女生的解释，沈扬冷笑，「他们休息是事，你就应该留下来替他们收拾残局？——陶绿衣，弄清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们沈家的佣人。」
陶绿衣呆呆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陶绿衣，你真的有把自己当做我的女朋友吗？」沈扬道，「你生病了，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早上我发现你脸色不对，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陶绿衣手指蜷缩着，嘴唇翕动，没能挤出声音。
「你是这座庄园的女主人，司叙和风停跑到你的家里，弄得一片狼藉，却让你在这里收拾？」沈扬冷笑，「你教训过他们吗？两个大男人，任性过后，让你一个生着病的小姑娘在这里收拾这些——」
沈扬扫了一圈，「破掉的桌子，摔碎的花瓶，被砍成两截的西洋钟……陶绿衣，我问你，这有些东西，你搬得动吗？」
沈扬说着，走过去踹了一脚墙角一分为二的西洋钟。
「这个东西，你要怎么处置？自己一个人拖出去？」
看他真的气了，陶绿衣咬着嘴唇，比划:「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沈扬说的对。
她担心给他惹麻烦，担心他会厌烦她，她不是异能者，也不懂那些会议室里勾心斗角的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处理生活上的琐事。
至少，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于他而言，还是有点用处的。
女生卡壳，沈扬盯着她看了片刻，讥诮道:「陶绿衣，一直说着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从来没有把我们放在平等的位子上看待……陶绿衣，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在仰视你的救命恩人，根本没有做好和沈扬这个人谈恋爱的准备。」
想起早上问她身体情况，她小心翼翼的表情，他气得更狠了。
「我要找女朋友，不是找佣人。」他有些恨铁不成钢，「身体不舒服，你可以跟我撒娇，你可以要求我陪你——陶绿衣，你可以拒绝你不想做的任何事，明白吗！」
他凶，女生便越发沉默。
沈扬还想再说，楼梯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江染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她好似没发现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不好意思地道歉:「绿衣姐，大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已经安置好司叙和风停——绿衣姐，你去休息，这些东西我来收拾……」
「收拾什么？！」沈扬冷声，「都给我去休息！谁弄乱的谁来收拾，不然就给我滚到外面去过年！」
他说完，直接甩手上楼。
知道他在气什么，江染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吐了吐舌头，走到陶绿衣身边推了推她:「绿衣姐，大哥上去了，你也上去呀。」
陶绿衣眼眶微微红，闻言挤出一抹笑，摇摇头:她惹他生气了，还是不要上去惹他心烦……
「绿衣姐，你怎么傻乎乎的？」江染戳她脸，「大哥在为什么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陶绿衣懵懵地看向她。
「他生气，是因为你没把他当男朋友看呀！」江染笑眯眯地提醒女生，「哎呀，他把你当女朋友，结果呢，你把他当救命恩人……说着谈恋爱，结果你根本不和他交心，他可不得生气嘛。」
陶绿衣呆住。
是这样吗？他生气，是因为这个？
「绿衣姐，这里我来收拾。」没等女生回过神，江染推搡她，「你快上去，去吧。」
……
在门口迟疑了很久，陶绿衣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门里没声音。
她握住门把手轻轻拧了一下——开了。
果然没锁。
轻手轻脚走进房间，陶绿衣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
听到动静，她微微转过身体，避开她的视线。
想起江染说的话，陶绿衣走到他身边，默不作声地坐下。
沈扬还在看书，目光钉在书页上，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他最近很忙，早出晚归，基地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
今天早上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他问了郑立，才知道这半年她病了好几次。
她什么都不肯和他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情况，生怕给他添麻烦。
想到这里，灼心灼肺的怒火退了下去。
沈扬嘆了口气，放下书，转身看向陶绿衣。
他一回身，沉默的女生忽然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
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沈扬拧眉:「你做什么？」
从他开口确定关系，两人这小半年来，连小手都没牵过——外人眼里的情场老手沈大公子，和女朋友交往半年，竟然还没牵过手……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会信。
沈扬无语。
听到他语气不善地询问，陶绿衣更紧地抱他。
他不是说她不喜欢他吗？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用行动告诉他，她是真的喜欢他，不仅仅只是救命恩人的感激。
沈扬没有拒绝，任她抱着。
不知道就这么抱抱能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陶绿衣在他怀里抬头，望进他的眸子，沉默两秒，果断凑上去吻他。
沈扬愣了愣，看女生视死如归的表情，很想笑，忍住了。
他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不给女生回应。
没经验的小姑娘啃了两下，得不到回应，便尴尬地不知道该进该退。
「陶绿衣。」稍稍后退拉出一点距离，沈扬垂眸，「想和我接吻吗？」
她红着脸，诚实地点头。
他勾唇:「知道错了吗？」
她再次点头。
沈扬把人抱到腿上，再问:「陶绿衣，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他等她开口，说她心里的想法。
「我喜欢你。」这一次，女生没有犹豫，「是想做你女朋友的那种喜欢——我希望能和你携手一生。」
「嗯。」
「你……你现在，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沈扬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头:「要接吻吗？」
陶绿衣:「……」脸颊更红，凑上去吻了吻他。
沈扬眼里笑意更甚:「陶绿衣，你知道，我以前喜欢过江染，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眼神黯然，沉默。
「小陶。」
她看他，等一个答案。
「你不用觉得，自己给我惹了麻烦。我喜欢别人，本是我配不上你，你有权利对我诸多要求。」他轻轻笑了，勾着她的头发，「陶绿衣，既然同意了和你交往，我自然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所以啊，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平等地看待我们的关系？」
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番话，陶绿衣呆呆傻傻地望着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眼泪已经先一步漫上眼眶。
她狼狈地拭泪。
扣住她的后颈把人按在肩膀上，沈扬低声承诺:「绿衣，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就慢慢还，我不急。」
他并不想逼迫她立刻给出什么决定，只要她愿意尝试着改变心态，他有耐心等，反正未来还长得很。
……
年三十，凌晨转钟时，西岭基地上空燃起了烟花，点亮了基地的半边天空。
这是末世后基地第一次燃放烟火，为了送走那场改变世界的灾难，也为了迎接全新一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