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被风停带走没两个小时，裴萧和她再次见面。


    这一次，她坐在车后座，放下车窗对着他笑:「裴萧叔叔，我来接你去看烟花啦！」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可以看见缺了一颗牙。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江随意回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我在换牙，妈妈说，绅士不可以盯着别人缺掉的牙看。」


    他失笑，好声好气地向她道歉。


    开车的是秦淮，沈窈坐在副驾驶座上，闻言嗤她:「你这是换牙？你明明是上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磕断了一颗。」


    裴萧:「……」


    被揭了老底，江随意露出恼怒的表情，气呼呼:「妈妈说我的牙还会长出来的，那不就和换牙一样嘛。」


    沈窈笑着摇头，招呼裴萧上车:「这孩子，是基地的混世小魔王，基地没人敢惹她，裴萧，你也离她远一点。」


    「姨姨，你怎么可以挑拨我和叔叔之间的感情？」小孩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子，嘴上还在义正严词地指责沈窈，「你这样是不对的，老师知道了会骂你的。」


    小姑娘生气的时候，脸颊气鼓鼓的，像喝饱了水的河豚，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裴萧觉得这孩子和江染很像，古灵精怪，连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沈窈当然不会和小屁孩计较，她从后视镜里看着裴萧，笑问:「是不是觉得小孩子很可爱？」


    裴萧应了:「嗯。」软萌软萌的，的确很可爱。


    沈窈笑道:「那你还不快点结婚生一个？」


    对于这个问题，裴萧笑而不答。


    沈窈自言自语:「我听说，昭阳基地张家的那位小姐在追求你？」


    据说是救命之恩。


    提起那个缠了他五年的姑娘，裴萧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今天能别聊这些八卦吗？」


    要是知道救她一次是被她纠缠这么些年，他当初就不该……算了，人肯定还是要救的——就不该看她可怜把她留在裴家。


    「叔叔，有人追你吗？」消停了片刻的小姑娘也对八卦感兴趣，「追你的姐姐长得漂亮吗？有我妈妈漂亮吗？」


    沈窈翻白眼:「为什么要和你妈妈比？」


    「因为我爸爸说，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小孩哼哼，「最漂亮的女孩子才能追到我爸爸。」


    沈窈笑喷:「这像是七哥会说的话。」


    她永远不会忘记，司叙反覆跟她强调江染比秦淮漂亮时的认真表情……就算是现在再回忆起来，也还是会被男人一脸炫耀的表情酸掉牙。


    「不和我妈妈比，那个姐姐有秦淮哥哥漂亮吗？」


    裴萧抓住重点:「沈窈是小姨，为什么秦淮是哥哥？」这称呼直接差了辈分吧。


    「因为姨姨还没有嫁给秦淮哥哥，所以秦淮哥哥还不是姨父～」


    裴萧:「……」城市秩序重建期间，想来除了司叙江染，还没有人把结婚领证放在心上……吧。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听到这个问题，安静不许的秦淮也瞥了眼沈窈，眼神颇为哀怨。


    沈窈直爽:「哎呀，结婚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一切重建以后再说吧！」


    一切重建？裴萧对秦淮表示同情以及……幸灾乐祸。


    等一切重建，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秦淮只怕要没名没分地跟沈窈一辈子咯。


    ……


    傍晚，西岭基地广场上燃起了灯火，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裴萧站在城墙上，可以把半个城市的盛景望进眼里。


    江随意本来跟在他身边，后来不知道看见了谁，打了招呼后熘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不用管他。」沈窈道，「她肯定是见到乔壹了。」


    「乔壹？」


    「她的体术老师。」沈窈道，「这丫头老师很多，不过整个基地，她最爱缠着乔壹——要是七哥和染染不在，也只有乔壹能制得住她。」


    「她和她老师关系不错……」


    本来只是随意一句感慨，沈窈却煞有介事:「可不是，小孩子家家的，已经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嫁给乔壹呢。」


    裴萧:「……」


    「哎，你看，随意都准备开始为自己寻觅未来的男朋友了，你还单着……」沈窈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真不考虑一下那位云小姐？」


    张家那位么女，她记得叫云曼。


    又回到这个话题，裴萧警告她:「沈窈，你再提这个话题，我们就绝交。」


    「哎哎哎，别呀。」沈窈还想再说，秦淮听不下去了，扣着女生的腕子拉着她离开。


    「哎，秦淮，别拉我，我再和他说两句……」


    「与其和他说两句，不如好好和我谈谈？」


    「谈什么？」


    「谈……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


    最后，反抗未果，沈窈大声道:「裴萧，你等等，我二哥很快过来！」


    ……


    目送沈窈离开，裴萧靠在城墙上，等沈白过来。


    夜间八点，烟花大会正式开始。


    随着欢呼声，广场中心的烟花沖霄而起，在天上炸出各种绚烂的形状。


    光影映着男人的脸，将他感慨的表情尽数遮掩。


    「今年的烟花没有去年的美。」


    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此熟悉，只是听了这么一句，他沉寂许久的心脏便恢复了跳动。


    那人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去年你没有来，真是遗憾。」她的声音被烟花绽放的声音更加清晰，飘进他的耳朵，「洛羽霆和霍聆音他们都来了，只有你缺席。」


    这话像是指责，又似无奈。


    「裴萧。」她看向他，微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七年而已。


    温柔的笑容映入眼帘，他心头倏然轻松，纠缠的繁复情绪也在瞬间散去。


    他扬起笑:「江染，别来无恙啊。」


    ……


    江随意在城楼下被司叙抓个正着，被抓的时候，她手里还抓着乔壹刚替她买的棉花糖。


    「爸……爸爸。」小丫头耸拉着脑袋，不等父亲开口，自觉上交棉花糖，「我就看看，还没吃呢。」


    司叙没理会她的狡辩，只牵起她的手:「跟我去找你妈妈。」


    「妈妈没和你在一起呀？」真是稀奇，爸爸今天竟然没有黏着妈妈。


    司叙瞥了她一眼:「嗯，你妈妈去城墙看烟花去了。」


    「啊，裴萧叔叔也在那里。」小姑娘来了兴致，拉着父亲的手往城墙上跑，「爸爸，快点，我答应了裴萧叔叔陪他看烟花呢！快点快点！」


    司叙语气有些怪:「你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想着陪我看烟花？」我可是你爸爸！


    江随意:「你有妈妈陪呀，不需要我。」


    司叙默然——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觉得小丫头话没错，可一想到她这么兴致勃勃地去陪裴萧看烟花，他就别扭。


    「你很喜欢裴萧？」


    「喜欢！」江随意握着父亲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妈妈说，裴萧叔叔是爸爸的亲人，爸爸喜欢他，所以我也喜欢他！」


    「我才……」没有喜欢他！司叙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反驳。


    他俯身抱起努力迈开小短腿的江随意，往城墙走去。


    远远的，小丫头看到城墙上的人。


    「妈妈！裴萧叔叔！小舅舅！」她敞开嗓子打招呼，「中秋节快乐！」


    司叙偏头:「你能小点声吗？一点也不淑女。」


    小孩哦了一声，贴在他耳边:「爸爸，中秋节快乐。」说完，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留下一个口水印。


    司叙嫌弃地皱眉，忍了忍，没把小丫头扔到地上。


    「司叙。」看到江随意的动作，江染忍住笑，招手:「过来，看烟花。」


    司叙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看似漫不经心地瞅了眼裴萧: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应该混得不错。


    已经不是一见面就要拔刀相向的东朝队长，年轻的裴家家主比以前稳重了不少:「司教授，好久不见。」


    司叙嗯了一声:「别来无恙。」


    这对话有些耳熟……江染扬起嘴角，接过江随意:「今年的烟花不好，明年……明年，大家再一起看烟花。」


    沈白接话:「嗯，明年你来安排。」


    「二哥，你这样真的好吗？」江染控诉，「你一天到晚待在实验室，组织烟花大会刚好可以让你放松放松。」


    「不用，我在实验室很好。」


    「……」


    看着两兄妹斗嘴，司叙没收了江随意的棉花糖，无视小女孩控诉的目光中，看向裴萧:「明年，过来一起看烟花吧。」


    顿了顿，补充:「朋友多的话，江染会很开心。」


    裴萧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司叙——他这是在邀请他？真是……难得呢。


    「对呀，裴萧叔叔，明年我们还要一起看烟花呀！」小姑娘的声音比烟花很响，「明年还要叫上霍阿姨洛叔叔他们，还有屠苏老师……」


    小姑娘叽叽喳喳，男人眼里染上笑意:「好。」


    已经来过了，也不在意多一次还是少一次。


    过去的事早就已经过去，纠结于过去，不是他的风格。


    难得，还有重要的人陪伴着，明年，再一起看烟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