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王无奈,只好亲来扶他:“这事不能全怪爱卿,寡人也有不当之处。”
胡炔站起身来,清俊的脸仍是一脸自责,“王上本是一番美意,只青龙将军未能领情。”
肴王蹙眉一叹,拂了拂袖,背着胡炔看向窗外,“以前卫大将军一副牛脾气,没想到生出的儿子也这样倔,唉——”
叹声刚落,内侍监屈身进来,手里捧着一封折子:“王上,这是边关快马送来的奏折!”
听到“边关”两字,肴王蓦然回转身来:“快递上来!”
内侍监起身,恭恭敬敬地奉上折子,又恭恭敬敬地退后几步。
胡炔一脸疑惑的样子,目光投向肴王手里的奏折,不知徐正宁所为是否如他所料。
打开折子看了几行,肴王脸色剧变,“哼”地一声将奏折扔到地上,恨声道:“越来越放肆了!”
内侍监吓了一跳,脸色煞白,躬身捡起折子,侧头瞥见胡炔的眼神,忙将折子递给胡炔。胡炔看完了折子,反而一脸的笑意,将折子放到御案上,躬身对着肴王:“王上,青龙将军辞官,只是一时赌气,王上不理他便是。”
肴王想了想,脸色渐渐回转,坐下后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叹道:“徐正宁要离开青龙军,首先不答应的不是寡人!”
听出肴王叹息中的隐忧,胡炔忙正色道:“青龙军确是离不开青龙将军,但是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青龙将军对王上绝无半点异心!”
心事被说中,肴王神色一怔,敛眸看向胡炔,“寡人倒不怀疑他会生出什么异心了,只是可惜……”
肴王抬手撑向额角,似不想再说下去,胡炔凝神等待了一会儿才行礼告退。
胡炔退下后,十五岁的长公主溜进来,“父王!”
肴王抬起头来,看着盈盈行礼的女儿,脸上愁容一扫而光:“璃儿,快过来!”
璃儿起身,一脸笑靥如花,挨到肴王身边,问道:“父王是不是又头痛了?”
肴王点了点头,指着太阳穴处:“璃儿快帮父王揉揉吧。”
“是。”璃儿调皮地笑了笑,移身到肴王身后,抬手触向肴王穴位,长长的袖子亸亸而动,她秀长的身子却稳然不动,“父王,舒服吗?”
肴王闭上了眼睛,轻叹出声:“还是璃儿会侍候父王。”
“那当然了!”璃儿自豪一笑,想起刚刚偷听到的谈话,柳眉不觉蹙了蹙,“父王……”刚要说却听外面通报:“王后驾到——”
璃儿放开了父王,过去向王后行礼:“母后!”
王后并不是璃儿的亲生母亲,璃儿的亲生母亲是王后的姐姐,肴王的发小,过世太早,只留下璃儿这么一个女儿,后来王后接替了她的位置。
“璃儿,你在这儿!”王后慈祥地笑着,握住了璃儿的手,“炔儿和华儿正去你那儿找你呢!”
想起招华招炔那对双胞胎捣蛋鬼,璃儿不由噘嘴道:“上次去我宫中,糟蹋了我最喜欢的一幅丹青,这次不知又要捣出什么乱,我去看看……”说着就要走。
王后拉住她,笑道:“这次放心,母后特意叮嘱嬷嬷,不会让他们进你书房的。”
璃儿听王后这么说,才稍稍放心,又笑道:“上次那幅丹青,也不知是炔儿糟蹋的,还是华儿糟蹋的,炔儿说是华儿,华儿说是炔儿,吵得我头都晕了,哪里还顾得是谁?”
肴王呵呵笑着,站起身来:“寡人看哪,八成是华儿看上了你的丹青,炔儿抢着也要看,结果就这么撕扯坏了。”
王后转向肴王,脸上些许嗔怪:“王上,还说你不偏心,怎见得你事事向着华儿?”
肴王哈哈大笑,宏阔的脸完全舒展开来:“按理说,炔儿华儿是双胞胎,都长得那样调皮可爱,王后你说我怎么就会向着华儿呢?”
“这……”王后一时答不上来,璃儿上前道:“我知道我知道!”
“璃儿知道?”肴王抬抬袖子,看向女儿,手在下颔处虚捋了一下,“说来听听。”
“是!”璃儿作势行礼,笑如春花,“还不是因为父王最喜爱璃儿,而华儿偏偏和璃儿一样,喜欢琴棋书画,不好权谋政治?父王你说是不是?”拽着肴王的袖子,一脸恳求认同的样子。
“啊?哈哈……”肴王拍着璃儿的单肩,笑声难收,虽并不认同璃儿的说法,却只得点头:“是,是,父王最喜爱璃儿!”
“父王真好!”璃儿一张微红的脸伏在肴王肩上,随着肴王的笑声一震一震。
王后在一旁掩唇而笑:“这丫头,都被你父王惯坏了,怪不得……”青龙将军不愿娶你。本是一句笑话,青龙将军不尚主并不是因为璃儿不够好,王后心知肚明,但想到一门好亲事就这样没了,心里不免愤愤不平。刚刚她本要陪两个孩子去璃儿那里,听说边关来使,才转了道来这里看情况,没想到璃儿也在这里,一时又不好当着璃儿的面提起。
“璃儿,你还是去看看你那两个弟弟,万一嬷嬷看不住,恐怕又要弄坏你什么东西了。”
知道母后定是什么要事要和父王说,璃儿只得装作担忧的样子告退,退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便躲起来,终究想听听母后到底要说什么事。
殿内母后叹息了一声,说道:“璃儿是个好孩子,那个徐正宁好不识好歹!”父王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件事不要再说了,看看这份折子吧,刚刚从边关送来的。”母后不知看到了什么,很是气愤:“这徐正宁太不识抬举了!辞官,好!让他辞官!”
母后不知看到了什么,很是气愤:“这徐正宁太不识抬举了!辞官,好!让他辞官!”
“母后真是气极了。”璃儿躲在屏风后想,又听母后说:“难道我风越国就必需他这个青龙将军?”父王适时遏止母后:“是必需青龙将军!青龙军是卫大将军手上传下来的,这支军队又在徐正宁的率领下保住了我风越江山,少了徐正宁能行吗?”
璃儿仿佛看到父王眉间的丘壑,母后应该也觉得父王说的有理,所以沉默了下来。
殿内的空气有点沉闷,正当璃儿想偷溜出去的时候,肴王对王后说了句什么,璃儿没听清楚,只听王后“啊”了一声,问道:“真有此事?”
肴王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寡人还能骗王后!”王后脸上刚刚由气愤回复温婉,这下又由温婉变为诧异了:“相府的傲东舞姬?徐正宁居然和一个舞姬私奔?”
王后开始有些后怕了。当初傲东国主为讨好方丞相,千里迢迢送来十名绝色舞姬,胡炔不敢私自收下,又不好断然拒绝,所以到宫中请示了一番,当时她就在肴王身边,见肴王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她就开口做了主张:“既是傲东国主的一番谢意,却之不恭,况丞相素来爱好歌舞,王上不如劝丞相收了。我风越国的丞相,还不配蓄几个傲东舞姬吗?”
当时肴王自是明白她的用意:一是为了收买胡炔,二是为了避免宫中出现第二个卫瑶琴。卫瑶琴已香消玉殒,肴王依然对卫瑶琴念念不忘,甚至对卫瑶琴的死耿耿于怀,问她:“淑妃的孩子,真的是仙姿害死的吗?”
当年卫瑶琴的惊艳,着实令后宫女子侧目,然而擅宠专房,岂是久留后宫之法?淑妃因卫瑶琴而失宠,对卫瑶琴怀恨在心,争风吃醋至动起手来,一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便没了。
那时肴王正出宫涉猎,王后只好将淑妃和卫瑶琴一起关在冷宫,等待肴王回来处置。未料淑妃小产后染病,并且将病传染给了卫瑶琴以及伺候她们的宫人,待肴王赶回宫,卫瑶琴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见到肴王的时候,卫瑶琴只说了句“都是仙姿不好”,便闭上了眼睛,肴王却为她伤心至今。
王后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对亲近肴王的舞姬格外防备。这一次看来,将那十个傲东舞姬留在相府,确是正确的做法。
“真没想到舞姬有如此惑!”王后感叹着,见肴王陷入沉思的样子,心下不由得一警,马上转移了话题:“王上,依臣妾看,徐正宁既这样容易受惑,没有将璃儿许配给他倒是幸事。况且,璃儿未必愿意嫁给徐正宁啊!”
璃儿听母后终于提到自己,心里怦怦直跳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果然,听母后这么一说,父王忍不住问了:“璃儿心里不愿意?”
见肴王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王后禁不住掩嘴笑了:“王上,你哪知女孩儿家的心事啊!”
璃儿怎么也没想到,遇到他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从母后口中得知,他现在一个叫做林下的地方,远离王都。她私自出宫去找他,沿路打听才来到一条小河边,见一位渔夫打扮的青年人,便向这渔夫许了重金,要渔夫度她到河对岸去,哪知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渔夫,而是早就盯上她的流氓。
璃儿极少出宫,并不知世间会有这般丑恶。她来到这里,只为找寻一个名叫曲戚的男子,五年前她在宫中见过他,松柏之质的少年,那种阳刚的美从心底折服了她。她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画下了他,那就是她最喜爱的一幅丹青。本是少女的心事,她不想让人知道,谁想母后偏偏发现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