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王回过头来,看了看左侧的胡炔,又看了看右侧的徐正宁,宏阔的脸上哀戚之色一扫而光,抬手朗声说道:“丞相说的对!江山已分,图谋复合才是要务!”
忠臣不约而同下跪,低头拱手:“臣等定尽心竭力,复我河山!”声音洪亮如钟,震撼河岳。
胡炔和徐正宁随肴王在山顶的时候,方若婳和美度娘与随驾的宫人一起在山腰等候。
山腰一带温泉充裕,随驾宫人早已安排驻跸,炊烟四起。
方若婳和美度娘都扮作丫鬟模样,鲜有人知道她们并不是为伺候“主子”而来。趁宫人忙碌,她俩偷溜进附近的树林里寻果子。美度娘说前一段时间想吃野果,方若婳便为她采摘了一大堆,陪着她坐在温泉边,拿出丝巾来擦果子,两人又说起话来。
美度娘捡起一根枯树枝,轻轻摇着说道:“姐姐,在塞上呆久了,有时候觉得怪无聊的,就像我们以前在瀛洲,方圆就那么几十里,可闷了。”
“所以啊,你就随我来风越国国!”方若婳将一颗野果递给她,又拿起另一颗来擦。
度娘咬了一口果子,酸得眉毛都蹙了起来,“太酸了!姐姐,给我另一颗!”
方若婳又将一颗给了她,度娘还是觉得酸。方若婳奇怪起来:“有那么酸吗?刚刚摘的时候,我尝了一口,觉得不怎么算啊!”
美度娘笑了笑,拿着手里的果子,开启玩笑来:“也许唯一一颗好果子,让姐姐偷吃了!”
方若婳将手中的果子砸向她:“你这没心肝的丫头!好心为你摘果子,还说我留给你酸的!”
度娘站起身来,躲开方若婳的袭击:“砸不到我!”说着便往树后面躲。
方若婳起身来捉她,两人竟玩起了捉迷藏。
“度娘,你慢点!摔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了,青龙将军可不饶你!”方若婳在后面笑着,想不到度娘还是这样敏捷,看来青龙将军并没有完全改变她。
度娘气喘吁吁的,抬头瞥见山上有人下来,忙停住脚步,唤方若婳:“姐姐,他们回来了!”
方若婳来到度娘身边,从度娘的位置看到了下山诸人的身影,于是说:“我们赶快回去吧。”
美度娘不用方若婳搀扶,自顾自地往回走,走到树林茂密处,地面枯枝败叶滑湿,突然一个不小心,脚勾住一根藤蔓,口里“啊哟”一声,差点摔倒。
方若婳赶忙窜到度娘面前,搀起度娘的手臂问道:“有没有摔伤?”见度娘蹙着眉,她一脸担忧,“到底怎么样啊,度娘?”
“姐姐……”度娘扶着方若婳的手,脚下动了动,这才发觉不对,“好像……好像扭着脚脖子了。”
“扭脚脖子了!”方若婳忙蹲下身来,伸手来碰美度娘的脚,“让我看看。”
脚才被方若婳一触,美度娘痛得叫起来:“姐姐!痛,痛!”
“好好!”方若婳赶忙放开手,抬头看美度娘。
美度娘痛得脸色都变了,一条腿不能着力了,另一条腿在湿地上站不稳,她只好扶住方若婳的肩膀,“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我扶你!”方若婳站起身来,让美度娘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你自己也扶着点,我们慢慢走,说不定青龙将军会来寻我们。”
想起徐正宁,美度娘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见不到我们,他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子呢!自从我有了身孕,朗格外紧张,都不准我随意走动,生怕伤到了小家伙,真是偏心!”
方若婳提醒美度娘看路,“你啊,还和……自己的孩子……吃醋!”
度娘一手扶着旁边的树,一手撑着方若婳,走得有点吃力,“姐姐,你累不累?”
方若婳已累得有些气喘:“好吧,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扶着美度娘在一段横道的树干上坐下,她突然觉得反胃,“啊”地一声便趴在树干上吐起来。
“姐姐……”美度娘帮方若婳拍背,脸上不无担忧,“姐姐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吃那野果吃的。”本想安慰美度娘,方若婳说了这一句,又忍不住呕吐起来,却发现自己只是干呕,连刚刚吃下的野果也没吐出来,好不容易不吐了,起身时已有种昏天暗地的感觉。
“姐姐,你没事吧?”度娘拉着方若婳的手,疑道:“姐姐不是也怀上了吧?”
“怀……”方若婳脸色一凝,脑子突然一炸,赶忙摇了摇头,“不可能!”
如果真是有了身孕,不可能上一次没被大夫发现,肯定是这山上的气味不太好的缘故。
“姐姐?”美度娘眯眼笑起来,像一只偷腥的猫,“你真的与丞相大人……”
“度娘,你说什么!”方若婳瞪了她一眼,心里却在嘀咕,度娘何时看出来的?
与胡炔的事,她在信里从未与度娘提过。
“这么说,是真的了?”度娘缓缓蹙起了眉,“姐姐,丞相大人可是有好多女人呢!”显然,度娘不太赞成她和胡炔的事。
“不过,这一次,丞相大人只带你一个来,我就觉得你和他肯定有什么,没想真让我猜对了!”似有些遗憾,美度娘看着方若婳,问道:“姐姐,你真的喜欢他吗?”
方若婳的脸红了一下,却笑着对度娘说:“我和你不一样。喜欢他,却不一定要独占他。”
“喜欢他,却不一定要独占他?”
美度娘为方若婳的话疑惑了,回来后问徐正宁:“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会想要独占。为什么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不一定要独占呢?”
徐正宁俯身为她的脚抹药:“谁说不一定要独占?度娘是一定要独占的!”
“呵呵!”度娘欢快地笑着,待徐正宁手上忙完了,便来亲吻他:“独占!”
徐正宁宠溺一笑,面容更显柔和,柔声问道:“肿这么大,很疼吗?”
度娘摇了摇头,笑靥如花:“不是很疼!”靠在他怀里,又想起方若婳,问徐正宁:“你觉得丞相大人怎样?”
“哪方面?”
“对女人。”
“这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丞相大人重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徐正宁着实佩服胡炔。
度娘打了他一拳:“难怪你把我们的女儿偷偷许了他儿子!”度娘起先不知道,后来确信怀孕,徐正宁才把许婚之事告诉她,她为此嗔了徐正宁好一阵子。
“女儿之事八字还没一瞥,你就许下了空头愿望!万一以后没有女儿,只有儿子呢?”
徐正宁抚着她的肚子笑道:“谁说没有女儿,这里面的肯定会是女儿!”语气很笃定,惹得度娘吃笑起来:“尽瞎说!”
徐正宁看着她的脚,在她耳边哄道:“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你脚扭了,这里湿气重,我不希望你继续呆在这儿。”
“我不!”美度娘抗议,对徐正宁军令般的口吻恍若无闻,“姬姐姐还在这里,我要多陪她几天。”
“度娘,听话!”徐正宁捧起她的脸,对上她睡醒般的眼睛,“这次,我亲自来护驾,王上心里高兴。你想见方若婳,等明年生下女儿,我们就回王都,好不好?”
听徐正宁这般柔声细语,度娘也只能妥协了,“好吧。那我和姬姐姐说说,我先回家,你也要快点回去啊!”
“知道了!”徐正宁安置了度娘,熄灭了灯火,出来吩咐手下准备,明日送度娘回去,他自己则往胡炔的营帐行去。
守在胡炔帐外的护卫说:“丞相说出去走走!”
徐正宁抬头看向天空,空中又是一轮明月,山中因温泉而雾气朦胧,月色在横斜的枝杈间,更显温柔旖旎!
“可惜度娘脚伤了!”心里暗叹一声,徐正宁顺着月光照料的小径,朝山中温泉处走去,不多久便听到汩汩水声,是温泉。扑面的山风变得暖和,徐正宁再往前一步,突然听到女子的笑声,马上停下了脚步,疑道:“是谁深夜在此?”
女子的笑声娇媚而隐约,如这山中的如雾,徐正宁心里变得警觉,再无闲情漫步,正要向前喝斥,又想万一是王上身边的女子呢?
这一次,文武大臣随驾祭山,虽没带妻妾,都只带了几个仆婢,但难免有人会像他一样,将妻妾偷偷带在身边,王上身边也难免有相好的宫人……
徐正宁想到此,决定去肴王的营帐看看。
方若婳浸润在温泉之中,差点忘了胡炔去干什么了。深夜将她带来此处共浴,她都已经解衣下水,他却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取回来。可是,她独自在水中嬉戏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
周遭雾气太盛,隔住了月光,也没有火把照明,根本看不清什么,方若婳这时才感觉害怕起来,正要上岸更衣,突然听到对面的下水之声,似是胡炔回来了,只不知他取回的是什么东西。
方若婳也顺着水声,悄然游到那边,扑在一个人的怀里,娇声嗔道:“你可来了!人家都等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