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婳,”她紧一紧手,“也许,我需要你帮我。”
方若婳没有问她究竟想要做什么,方若婳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忽然想起曾经魏娘娘对方若婳说过同样的话,如果方若婳需要,你会不会帮方若婳?
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只有方若婳没有。
过去十年方若婳所有的烦恼只是方若婳自己的,如何生存,以及,爱亦或不爱。
仔细想想,如果闵成弘闵博延换作任何的张三顾四,在这些问题上,还是差不多的。但是现在,方若婳好像真的走进历史中来。在历史里,闵星渊就是特定的,闵博延也是特定的。
可是,历史好像没有说,像方若婳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历史中是否真的有过什么作用?
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恐惧。更何况,这未知决定着无数人的未来。
其实,方若婳的愿望一直卑微,只不过希望能够有容身之处,活得不会太过艰难,如果可能,有一个男人可以爱也爱方若婳就更好。还有,希望方若婳关心的那些人都能平安。
但是历史……历史从来就不是方若婳所希望的、细碎的柴米油盐。
大概,方若婳实在不适合这么深沉的问题,就算想到多长一个脑袋出来,也不会有结论。
方代玉望着方若婳,“若婳,难道你不愿意答应?”
“怎么会?”方若婳微笑,“只要我做得到。”
等等,难道这条耗费无尽劳力,挖到亡国的血泪长河,原来是方若婳提示了闵博延,才会诞生的吗?方若婳好似又掉到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哲学难题里。可是,运河也是古代的南北大动脉,如果硬是不让它诞生,是不是就好呢?方若婳知道方若婳就算想到脑壳破裂,也不会有结论。
闵博延绕回来,一下坐在床沿上,“若婳,你可知道,你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
“可是,”方若婳试着泼冷水,“你要想想,这么做,要耗掉多少人力?多少钱财?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闵博延的神情渐渐冷静下来。
“这可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工程,从南到北,简直将半个天下都翻过来……”
“不。”他平静地打断方若婳,“事在人为。”
方若婳闭一下眼睛。
“且不提这些事了。”闵博延说,“若婳,我在想,迟些去和皇后讲也好,我可以多些时间准备。我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心蓦地抽痛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要嫁给你。”方若婳黯然道。
他耸起身子,俯过来仔细打量,“咦,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俗话说六月天,孩儿面。你比六月天变得还快。”
到这时候才惊觉,自从方若婳放纵了感情,方若婳的立场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方若婳已经不再那么抵触闵博延是未来的博延帝,甚至不自觉地向着他。
“混帐!”闵彬郁忽然怒喝,那么大声,连方若婳都听到了。
他狠狠地扬手,看样子打算扇闵博延一个耳光,但闵博延身子一让,躲了开去。
闵彬郁又手指着闵博延不知在说些什么,闵博延面无表情,默默地后退,跪了下去。
没出一个下午,祥王被太子罚跪的事情,就在宫中传遍了。至于原因,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佟佳皇后将闵彬郁叫来,问了一遍经过。
“是因为徐泽他们几个的任命——”闵彬郁解释事情缘由。
方若婳在旁听着,心中暗叹,这闵彬郁果真沉不住气,闵博延不过是越过他任命几个江南属官,小小的挑衅,便叫他这般暴跳如雷。他难道不知,他父母已年迈,父亲又在病中,于儿女事上看得日重。他好不容易在父母心中稍稍恢复孝顺模样,如此一来很可能又前功尽弃。
又想,闵博延此举也担一点风险,若闵彬郁不肯踩这个陷阱,纹丝不乱,只将事情缘由转呈闵星渊,倒可能挑起闵星渊对闵博延的猜忌。不过,他对大哥的性子显然知之甚深。
闵彬郁认错倒是干脆的,叩首道:“臣因为心里惦记着至尊的身子,不免烦躁了些,博延说得又不甚明白,臣一时孟浪,所以对博延有些过严的举动。臣已经修书一封,向博延解释情由,现已差人快马追上去。”
大约,就这样了。方若婳看着手里的落叶想。
过了半月,左仆射丘涵容为军务来武阳宫觐见。
闵星渊留他一起用午膳。席间,佟佳皇后也过去同坐了一阵。听说,丘涵容原本是佟佳家的家臣,这左仆射可说是佟佳皇后一手提拔的。
“学林,”佟佳皇后叫着他的字,笑问,“看你脸色比上一回来好得多了,莫非遇到什么喜事?”
“不瞒皇后,臣家里确实算有件喜事——臣妾有孕了。”
“喔!”闵星渊大笑,“老来得子,那当然算喜事!来,学林,饮了这一杯!”
佟佳皇后看一看丘涵容,不作声。
方若婳如今在她身边久了,对她的脸色很敏感,忽然沉默是因为心中不快。
坐了一阵,佟佳皇后退入那啥,和方若婳他们说笑。方若婳加倍小心,不时看她的脸色,倒还平静。待丘涵容走后,闵星渊也进来。佟佳皇后站起来迎接,两人一起坐下。
“学林如今说话越来越不实在了。”
方若婳穿着裘衣,在闵成弘面前反复地来回,像模特一样。他看着方若婳微笑。侍女们在一旁惊叹。她们说,方若婳像神仙妃子一样,说得方若婳自己也有点飘飘然。
于是,方若婳决定穿着上街去。又戴上同料做的皮帽,将头发打成辫子,从帽子底下露出来,簪上樱桃红的绒花。所到之处的人们,纷纷回头瞩目,方若婳听见他们在议论,不知垂帷之下的容颜该是如何?有人大声断言,必是个丑八怪。方若婳暗笑,不理会这样的伎俩。
城外栽培了一片腊梅林,花开得正好,在纷纷洒洒的大雪里,紫黄色、墨黄色、金黄色、淡黄色……次第延伸。
这时节,有闲情来踏雪访冬梅的人极罕,方若婳掀起面前的垂帷,自在地走动。
皮靴踏上厚厚的积雪,“扑”一下陷入,绵软的感觉。还有冷冽的风,夹着零碎的雪片和腊梅的清香,直灌入肺腑之间,异常舒服。
方若婳仰起脸来,大口地呼吸。
这时候,方若婳觉察到有人在注视方若婳。
非常直接而专注的视线,但不同于男人们带着欲望的目光。这是一种第十三感觉。
方若婳回过头,看见一个仪态华贵的年轻女人站在不远处。
“不,我没有生气。”方若婳推着他的肩让他坐回去。
他拉住方若婳的胳膊,黑瞳瞳的眼眸闪着固执的光,“若你没有生气,那么现在就对我说,你愿意嫁给我!”
暂且不管它什么历史,方若婳只知道,方代玉是方若婳的朋友,方若婳他们曾经在最困难的时候互相支撑,这样就足够。
过两日,佟佳皇后对方若婳说:“阿赵受了风寒,那孩子身子弱……你替我去看看她。”
方若婳心里明镜一样,但是不能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