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娘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对方若婳道:“失礼了。”闹方若婳一个大红脸,情不自禁地往华无缺身后藏。莉娘道:“大少爷真不像话,这样高贵的女子天下无双,竟然还要往外赶。”
华无缺微微一笑,握着方若婳的手愈紧。这些日子华无缺对方若婳方漠的很,方若婳早五脏俱损,今日他忽然如此,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方若婳只觉得前些日子的煎熬如今想来都如饮美酒一般。
华璞瑜大发雷霆:“没用的东西,找个丫头都找不到还把三弟弄丢了!两个大活人难道还会飞了不成?给我继续找!”
管家捂着头道:“可是,可是……”
“那点小伤少和我装模作样!”
翁良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嘻笑道:“整个府的人都向着他们,你这样寻怎么寻的到?我倒可以告诉你他们在哪里。”
蓝桃鬼鬼祟祟地回来,道:“再过一刻就要关门了,这时候最是松懈,三公子你们快走吧。”随即却忧道:“大公子那么疼你,他可能是说着吓唬吓唬你的,就算真的抓到了你们,也未必会把你们怎么样……”
华无缺笑道:“多谢提醒,大哥的确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破坏族规,我已和他说清楚,此生非方若婳不娶,他一定会迁怒在方若婳身上。”
方若婳愕然,他竟然对华璞瑜说这样的话却没有对她说过,方若婳心中甜蜜,道:他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所以不和我说么?华无缺回头看着方若婳,道:“对不起,把你拖到刀山火海里了。”
方若婳笑而不语,她愿意闯这样的刀山火海。
莉娘嘻嘻笑道:“好好好,快走吧,反正最后还是得回来的。”
方若婳心中一颤,华无缺没有听到,只拉着方若婳出去了。
华无缺和方若婳走出后门,大街空荡寂静,四顾黑漆漆的一片,走出这个门,他们就真的身无长物了。方若婳连一根针都没有带,出去了,他们就可能流落街头,甚至连乞丐都不如。踏出那门槛之前,方若婳为他犹豫过,想问他要不要再考虑清楚,她可以一个人走……但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被华无缺拉了出去。
外面天大地大,夜空辽阔,星月点缀其间,夜风甚凉,似乎还带来远处水气和夜虫的鸣唱,华无缺觉得身体都轻盈了许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方若婳……”
夜宁静,清风徐徐,星月远挂天际,暧昧不明。或许美好的夜晚都是这样的吧,人们沉浸在美好的时候都深深的希望这一刻是永恒,时间和生命,世间万物和当时的情愫可以永远的定格下来。
四周忽然大亮,原本的美好氛围忽然被吵吵嚷嚷残踏得一丝不存。方若婳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得不知所措,扑在华无缺怀里,华无缺紧紧抱着她,不让她看到来人。方若婳只听到一个熟悉而愤怒的声音:“三弟!你,你竟然如此的胆大妄为,大逆不道!”
华无缺方方地看着华璞瑜,华璞瑜旁边的翁良俊和或许惊讶,或许不解,或许鄙视的家丁们,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的眼神都如狼一般闪着莹莹绿光,似乎想把他们咬碎,撕碎!华无缺泰然道:“大哥,我做错什么了?”
华璞瑜气得都快结巴了,“你,你竟然,还说的出这样的话!阿福,请三公子回房间休息!这个给我乱棍打死!”
翁良俊咧嘴一笑,眼中兴奋异常。
家丁们应一声就要上前拉开方若婳,华无缺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清淡而带着不可抗拒的味道:“谁敢动手!”家丁们不动了,回首迟疑地看着华璞瑜,华璞瑜气极反笑,“好,翅膀硬了,我这个大哥说话都不算一回事了是不是?”
华无缺道:“三弟我年幼就失了双亲,全靠大哥养育,便是粉身碎骨,又如何敢忤逆大哥?大哥就是要三弟的性命也是理所应当。”抚着怀中人儿的黑发,脸上露出满足与甜蜜,“她不仅仅是三弟我的心爱的女子,还是我自小所梦想的自由……大哥,你放过我吧,天下间才貌双全又有地位的女子何止三千?可惜皆非我心头所爱,我也不想再当笼中的鸟儿,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三弟,我知道我不孝,我本也不配姓华的!”
和方若婳逃出去,所得的又何止是一个可心的人儿?还是天大的自由,地宽的自在,就算贫苦,那也好过在这华丽的囚笼被这好看的姓氏困禁一世!
华璞瑜忍不住双泪滑落,他这半生心血都在两个弟弟身上,如今他却说他宁可不要当华家的人!华璞瑜只觉得他的心粉碎了,此时此刻,他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父亲,听他养育了半生的心头肉说讨厌他,不想当他儿子的心情一样。华璞瑜悲从中来,痛苦压抑得他眼睛酸楚,说出的话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好,竟然你不想当华家的人,就和这个贱人一起死吧!”
家丁们愣在当地,华璞瑜吼道:“还不快动手!”
一棍打在方若婳的背上,被华无缺的手臂挡过,华无缺的后背狠狠地挨了一下,只觉筋骨欲断,扫在腿上,两人双双倒地,华无缺从小连句重话都没有受过,更未曾有一指之力加诸其身,受此重创,方知原来痛是这样一回事,让人生不得死不得。虽是如此,却还是紧紧护住方若婳,但凭他一人,又怎能完全护的住她?
露出的手脚不停地遭受重创,方若婳在华无缺怀中压抑地哭泣,却是为他,“不要再打了,打死我一个人好了……华无缺,华无缺……”
翁良俊忍不住哈哈大笑,太畅快了,看见心爱的人受苦一定比她自己受苦还要难受吧,哈哈哈哈,实在是太痛快了。他只不觉,他竟笑出了眼泪。
华无缺的头被敲出了血水,渐渐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打在身上似乎也不痛了,华璞瑜蓦然惊醒似的歇斯底里地大喊:“住手,住手……住手。”地上蜷伏的两人已经没有声息了,似乎已经气绝,华璞瑜胆战心惊,胆战心惊地走过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过去。他从来没有见过华无缺如此狼狈的样子,他的三弟,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清澈干净,举手投足坦坦荡荡,是大家里才会养出的悠然气度,而如今,他躺在肮脏的地上,鲜血迷糊,糊住他的眉,糊住他眼皮上长长的睫毛,他的脸是吓人的苍白,华璞瑜抱住华无缺瘦弱的肩膀失声痛哭,一声一声,只喊着两个字:“三弟,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