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那玲珑桥,华无缺静立一会,微风吹拂着他凌乱的思绪,回想贺光远所说的话,没错,现在的他,向萧博裕低头求情是最好的出路,但问题是,要怎么低头?从画舫中的初见,到他的每一点每一滴,他亲热时会叫他韦兄弟,开玩笑和跟他客气的时候会叫他华公子,他一边给与他他想要的一切,一边要毁掉他在乎的一切。闻诗蕊出现在他的府上绝不是巧合,就如同方若婳出现在他的府上不是巧合一样。他似乎喜欢操纵他的命运,而对人的选择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共同点和联系。
他和谯笪孺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秋水清澈透亮,还有两个月,他来到这里就足一年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比他过去的十八年都要多,他疲惫,也在这种疲惫里享受着兴奋着,连遇到困难都是值得欢喜和期待的。但是,这样的困难要是把方若婳搭了进去……
一只手搭在华无缺肩上,华无缺猝然回头,眼中带着凶狠,瓯念连连后退,讪笑道:“三公子……不好意思,我只是和你开开玩笑,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他,华无缺还当是打劫的呢,三公子,这个称呼倒是久违了,华无缺微微笑道:“只是想点事情,你是来收死魂的?”
“是啊,三公子在这阴气盛极的时刻在水边对身子有损,还是快快回去吧!”
“不着忙,你日日从暨邵城进出,可知道我大哥和四弟怎么样了?”
“他们还是老样子啊,只是你虽然不在了,他们每天早上还是到你住的地方见面说话。”说罢解释道:“是晚上听那些丫鬟说的,我自然没有见到。华无缺黯然神伤,他的任性,累得兄弟为他挂念。
瓯念忽然高兴道:“三公子,我听说有一种药物可以让你这种体质敏感的人不受阴气的侵袭,以后就是回去也不怕了,我寻了好些人讨要药材,现在就少一味雪茯苓了,那是天宫仙池才有的宝物,我寻思着让雪凤去弄来,然后让他用仙火炼出来,刚才找了他好一会,怎么不见他啊?”
华无缺苦笑一声:“多谢费心。”
瓯念奇怪道:“连夫人也不在府上,奇怪奇怪,他们能到哪里去?”
一大早的方将军府就派人来寻方若婳,说是方今雨不见了,方今雨素日和她最为相厚,来问问她知道不知道。华无缺不在家,下人门也不想多话,只说方若婳不在家,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来人就奇怪了,这大早的,一个姑娘家能到哪里去?
方若婳和老夫人正在园中说话,人报萧公子来了,老夫人眉花眼笑,一叠声叫人快带进来,对方若婳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这外孙多古怪,要不是逢着大节气请他都请不来,这下可好,才留了你两日他就找来了!”说话间萧博裕已行了过来,在老夫人面前他才收了些狂傲之气,但说话还是掩不了尖锐之感,远远的便道:“姥姥在说我什么呢?老远的就听到了。”
老夫人拉了他的手,“就你耳朵尖!就说你坏话你又怎么着?”
方若婳起身行了一礼便垂手立在一旁,并不看他,萧博裕看她面前放着一方刺绣,只做了大半朵荷花,“姥姥叫人过来做针黹活的么?”
老夫人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就爱说笑话!我是想看看方姑娘针线功夫怎么样,咱们家虽然不要自家人做活,但良家的女孩儿都应该会的,你瞧瞧,多巧的手,姥姥还没见过那么好的针线活!”
“那是自然的,我看上的女子岂是平庸之辈?进门时看见舅妈拿出好些东西和人在商量什么。”
“哦,那是说给方姑娘做些衣裳的事了,方若婳,你随我去看看吧。“
萧博裕道:“她向来不好这些的,姥姥和舅妈决定就好。“
老夫人知道他们年轻人有话要说,便笑眯眯地和人去了,待人走远了,萧博裕回头看着方若婳,“我知道你有话想问,特地给你解开谜团的机会,不然迷迷糊糊地嫁进来可冤死你了!”
方若婳道:“萧公子费心了,小女子是不会迷迷糊糊地嫁给他人的。”平淡中带着某些坚决,相处了两日,方若婳便看出老夫人是那种任性自专的人,只要自家的人好,哪管其他人的死活?方若婳该说的说了,该表明的心迹也已表明了,老夫人只听不进去。华无缺处又不见有消息过来,方若婳只是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摆弄,但要如老夫人所说真让她嫁给萧博裕,方若婳只有死而已了。
萧博裕猝然笑出声来,“方姑娘和韦兄弟倒是天生的一对,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的相似,真是令人羡慕!羡慕到忍不住要把你据为己有。”说着逼近方若婳,方若婳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萧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何必言不由衷?只怕今日之事同过年时候一样,是公子在开华无缺的玩笑。公子玩心大,却得小心伤了人的心,趁着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没有泄漏出去,请快让老夫人放我回家吧,不然今雨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你和她感情很好吗?不为自己担心倒为她着急起来!不必担心,我早和她说过要娶你为妻!”满意地看着她惊恐的神情,“你和韦兄弟都是那种容易收买人心的人,今天听说方家丢了小姐,头一处便是去你那里寻,奇怪了,难道你是神仙菩萨,什么事都知道的么?”
方若婳惊道:“今雨不见了?”
“方家又不止她一个女儿,你怎么知道是她不见了?”
方若婳急道:“请你告诉方家,派人到各大寺庙庵堂寻找,她说过你要是不要她她宁可去当尼姑也不另嫁他人的!”
萧博裕方笑道:“当真?这样蠢的人都有?那南达城不知道有多少的名门闺秀要出家为尼了!”
城外一座小庵,掩映在漫山红叶中,虽不似名山古刹般气象非凡,倒也颇为干净清幽。庭前一个年轻的带发弟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红叶,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殿旁立着两个颇有年纪的老尼,在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道:“好不容易又多了个丫头来使唤,住持在犹豫什么?”
那住持老尼叹气道:“我看那姑娘衣着气度非同一般,生怕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姐,要是被人寻着了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