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理群涉嫌故意杀死萧博裕,连审问都没有便直接打入死牢,本来要将家眷全部下狱,众官苦劝方才作罢,改为逐出南达城,永世不得踏入南达城半步!可怜方家一门几十口,老的老,少的少,那些前来驱赶的官差见有油水可捞,三下两下便将他们扫地出门,一两银子也不许带,连妇女头上身上值钱的珠宝都要搜刮下来。一大家子主主仆仆呼天抢地的出门而去,闻者心寒。
方若婳和温书在街旁看着他们离去,不期对上一双怨毒的双眸,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凛,是方夫人!方若婳莫名地脸红,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想上前说几句话,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方理群是不是心怀怨恨故意杀死萧博裕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无论是谁去拦截萧博裕都是去当替死鬼,裘明煦毕竟还是在乎这个外甥的,怪只怪方理群一根筋,他就是明着放跑了萧博裕,都不会有如此下场。
萧博裕已死,利承安曾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知道的事利承安也十有那啥存在肚子里,便暂时管着,税课大使可是个要紧的官职,名副其实的肥差。虽然今后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不会如萧博裕当初那般风光,但其中的好处是人人瞧得见的。为着这肥缺背地里多少的明争暗斗无法叙述。但不言而喻的是,利承安这个暂代税课使的意见很是要紧。
利承安向裘明煦提议要华无缺当他的从事。裘明煦拧了眉,“又是他!怎么好像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份!”
利承安道:“这个韦涵亦曾是萧公子的得力助手,萧公子待他甚是相厚,许多琐碎的事他最是清楚不过了。”
裘明煦一脸的不悦,“刘义亦当过博裕几年的助手,更是清楚不过,让他当你的助手岂不更好?”
“刘义甚贪,税课部不能再有这样的人。”
裘明煦瞪了利承安一眼,心道:这个利承安!竟然敢反驳于我,那个韦涵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连性命都不要了在这里替他说话?转念想来,韦家将钱财全部给了方理群救女儿,现在是个空壳子,听说连下人都请不起了,如何有能力收买利承安?这个利承安向来是极刚直的,所以博裕才十分的信任他,十之那啥的事都肯交给他做。裘明煦这些日子都乱透了烦透了,萧博裕自被软禁那天开始,他就忽然多了很多的事情要管,忙到一半若忽然来了人,会不自觉地说道:“拿去问博裕!”
那人会愣半晌,方强笑着对裘明煦道:“大人,萧公子早已不在了。”
华无缺那日来见他,告诉了他一个救萧博裕的法子,给他安个谋反的罪名,把贪污受贿的罪撇到一边不理,谋反的罪过自然比贪污的大得许多,如此一来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谋反这边,贪污的事情可以完全不加入审理,关个一年半载的再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推翻原判,一来二去,也就没几个人还记得贪污的事了,就算有几个人想起,提了出来,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想编造些证据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是说根本就没有那五百万两也是任由着他们说,不信也得信。
华无缺这人,裘明煦一向不大喜欢,虽然他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眼里,但这个人总给他一种阴森的感觉,裘明煦实在是不想用这个人。
“利承安,你爱用哪个用哪个,除了这个人!你下去吧。”
利承安微一躬身退了下去,裘明煦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叹,叫回利承安,“好吧,你爱用哪个用哪个吧!”
萧博裕死后,平时与萧博裕相厚的人生怕受了牵连,没有一个人去拜祭,只有他一个外人收尸敛葬,凭着这一点,给他个职位也不算过。
华无缺又回到了那熟悉的位置,只是萧博裕的位置上空空的,利承安坐在他的对面,抬头就可以看到,再也没有人会办公途中忽然和他说些不相干的话了。
利承安是昨日下午忽然派人来告诉他让他重回旧职,方若婳听说,顿时慌了,仿佛他又要去杀人放火似的,忙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去?
华无缺笑道:“任命书已下,怎么能不去?”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名山大川的游历一番么?在南达城我也呆烦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不是呆烦了,而是,这个城市忽然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欠了这个地方的一样。
“当初我们还有大哥给的几千两银子,但现在我们都快要到街上讨饭去了,我可不想我的小方若婳当个乞丐婆子。赚了盘缠我们再走好不好?”生怕她问出那天没有问完的关于他给于参将挥霍的钱财来源的问题,忙在她唇上一点,和秦俊风出了门。
还是要骗她,华无缺暗暗抱歉,谎言就像是洪水,一旦缺了个口子,便再也止不住了。
华弘骅惊慌地看了一脸铁青的华璞瑜一眼,忙拉了拉华无缺的衣角,低声道:“三哥……”华璞瑜怒道:“你说什么,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什么道?王道还是藩道?天下早已四分五裂,我们到底还在坚守什么?”
华弘骅大惊,华璞瑜一巴掌过来,华无缺闭目领打,一掌落实,却落在华弘骅脸上,华弘骅扑过来代华无缺挨了一下,华璞瑜气愤之下下手不轻,华弘骅半边脸上高起五根指痕,尚且笑道:“大哥,三哥经不得打,你要生气就打我好了。”
华璞瑜本已后悔,听了此言拂袖怒道:“不打他他满嘴胡言不知道避讳!”
华无缺心疼地抚着华弘骅的脸,华弘骅虽被打得半边耳朵嗡嗡叫,却露出天真的笑容:“不疼,大哥看起来厉害,其实落下来轻轻的。”
方若婳提了简便的行装,回身再望一眼华府的大门,看门的家丁对她指指点点,方若婳黯然长叹,静立阶前,回想当时进这个门时的眩晕,没错,高不可攀……方若婳拾级而下。
忽闻身后喧闹,家丁惊呼道:“……三,三公子……”
方若婳猝然回身,仿佛有花瓣飘飘而落,华无缺捂着胸口,喘着气,对她展颜而笑。方若婳满心的委屈,在这一笑中如缺堤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