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有一个女儿。
只是那个孩子随他们一同死了,尸骨都已经确认了。
不,他那样的人,定不会听天由命。就算是绝境,他也会想办法护着他们唯一的骨血。
韩明齐拿着信的手隐隐发颤,会是她吗。
她当真还活着。
怔楞片刻后,韩明齐飞快的从暗格拿出一封陈年书信,他将两封信摊在桌面仔细比对,而后越看越心惊。
这字分明就是同出一脉。
韩明齐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点燃烛火拿起那张短短几个字的信对着烛光,果然在信的最下方发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字。
『婈』
只几瞬,那个字便消失无踪。
韩明齐却似是呆滞了一般,半晌没有动作。
许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夜,他与那人在雪下饮酒。
他问他,可有所求。
那人说,愿盛世太平,愿万家灯火明。
还愿,有朝一日,能带心上人回极北之地。
那时候他才知,原来那不染尘世的谪仙,也会动凡心。
他刨根问底缠了许久,也没有将那位姑娘的名字问出来,最后不知为何,却延伸到了那人嚮往的未来。
他清楚的记得,那人说,若有幸能带她回极北,他们就生一个女儿,长成她的模样。
他还在雪地里写了一个字。
『婈』
说这是给他们的女儿取的名字。
他当时看了只觉啼笑皆非,八字还没一撇,竟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后来,他才知,原来那是那人的梦,心心念念的梦,求而不得的梦。
再后来,这个梦实现了,虽然过程与结果都并不如想像中的美好。
韩明齐再次看向那封信,眼眶逐渐泛红。
这是怕他不愿投靠东宫才刻意如此。
他们逃亡的过程中未给孩子起名字,世人皆知他们有一个女儿,却没人知道,他的女儿叫什么。
此密信的方法是那人独有的,而『婈』字,是那个雪夜那人亲手写下的,只有他看见了。
她这是在告诉他,她还活着,活着回来复仇了。
韩明齐静默了许久,才勉强镇定,他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婈,婈儿。
贺若婈,真好听的名字。
他虽没有见过她,但他想,她一定很美,一定如她父亲所愿,长成了她母亲那般模样吧。
韩明齐在书房整整呆了一天一夜,次日,他悄然去了东宫。
几桩命案闹的沸沸扬扬,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紧接着,太子殿下下令,因涉及高官,将案子交由大理寺锦衣卫共查,顺天府从旁协助,将功赎罪。
至于对太子妃的安抚,则是东宫少了几个宠妾,又将空余出来的职位添上了杨府的人。
当然,李谌玉下令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人太子殿下都屈尊降贵的上府保人了,傅珩哪有拒绝的道理,只说了句殿下做主。
太子此举,可谓是赚足了仁慈的名声。
而如此一来,景白安韩明齐便无形中归属了东宫。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
天子不理朝政,如今虽说是摄政王与太子共同执政,但摄政王毕竟不是皇室血脉,再一手遮天也撼动不了东宫的地位。
而其他几位王爷虽有意相争,却无与太子抗衡的实力。
是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摄政王府贵客不断。
摄政王是没有争那个位置的血脉,但能帮有血脉的人争啊。
于是几桩命案还未查出个什么,京中派系之间的纷争却越发激烈。
太孙殿下虽是个纨绔,但不是傻子。
偶会嘆息一句,王叔这块香饽饽越来越值钱了,人人都想据为己有。
而那块越来越值钱的香饽饽,却还有闲情逸緻在府中作画赏鱼。
看的一众心腹忧心不已。
风头过盛可不是什么好事,东宫那位就算一时沉得住气,也忍耐不了多时。
但,似乎那位的耐力比他们想的要久一些。
直到年后五月底,这场暴风雨才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本王命硬
江南昭河连续一月大雨,多处河坝决堤,引发严重洪灾。
消息传到京城时,洪灾已经极其严重,死的人数已过两千。
赈灾粮得送,太医得派,河坝决堤的缘由也得查,一处尚且能说是□□,可多处决堤恐怕就另有说法了。
是以,此般重任,派谁前去也至关重要。
而谁都知道这是门苦差事,像这种程度的灾情大多数后头都得演变成疫情,一旦沾染上这两个字,派出去的人回不回得来,就得看造化。
主动请缨的不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便是还未被磨平风骨一身正气的忠臣,那些平日争的面红耳赤,口才了得的老油条,这时候纷纷装起了鹌鹑。
但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话。
各个派系的人精逐渐在太子的沉默中敏锐的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太子不下旨,显然是因为这几个主动请缨的都不合太子的意。
那么,谁才是被太子『看重』的人呢。
自然不会是东宫派系的。
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可能有去无回的差事,显然是要『赏』给对头,才最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