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
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憎恶呢?
盘腿坐在方阵中的人,已经停止了绘制,开始执行召唤的第二步。
祭品毁灭一切的渴求。
按照杜周的记忆,像加里他们这样的深渊狂信者的做法是让祭品对他们产生憎恨,然后扩大这种憎恨,就会成为毁灭一切的渴求。
被献祭者初期还会短暂地留有自己的部分意识,很容易将深渊的毁灭行动当成他们在攻击自己憎恨的人,然后进一步泥足深陷,彻底与深渊融合。
说实在的,穿越到奥比西斯,杜周自觉自己的日子还是过得很不错,至少没法产生什么毁灭一切的渴望。
但召唤深渊,需要憎恶世界的情绪。
提到毁灭世界的话,会想起什么呢?
幼年时,父母争吵暴怒的脸?互相扭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那可笑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想不起憎恶,只想放声大笑。
牵住他的温暖的手,和渐行渐远的两道从未回头的背影。
这也并不是憎恶。
只是希望一切都是虚假的噩梦。
只是希望虚假破灭,真实和美好出现在他面前的渴求。
那么,逐渐空旷的老屋,躺在病床上不再睁眼的老人,将他拒之门外的一切,憎恶吗?
当然是憎恶。
但这憎恶却没能持续下去。
被邻里强拉着打了火葬场的电话,遇上了做司机的老大哥。
对……憎恶之前,要把欠人的钱还清才好。
在工厂还清了钱,在网吧学会了打游戏,喜欢上攻略游戏的感觉。
打游戏的时候,似乎就觉得,自己从这个世界上脱离了。
工作,打打游戏,写写游戏攻略,生活总是在慢慢变好。
除了又一次出现在老屋,突然对他关心起来的男人。
当然,这个举动莫名其妙的男人只是出现了两三天,然后又消失不见。
留下被借贷公司打爆电话,堵在路上的他。
自此之后,那个男人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太过理所当然,太过顺理成章,甚至无法怪罪别人,只能怪罪自己愚蠢。
那个时候,唯一能联系到他的,大概只有曾经帮过他的司机大哥吧?
为了躲债,四处流浪的他,当然只好拜托司机老哥稍微照看一下爷爷『奶』『奶』的房子。
他说,他知道。
然后在踌躇了两个月后,回了老屋。
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却被女人拿着他小时候唯一一张照片,一个个问人的景象戳中了一下。
犹豫着打了招呼。
说实话,女人比男人更细心,也更有耐心,足足两个月后才显『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老屋要拆迁。
上过一次当的年轻人,当然不会上第二次当。
只是他没想过,曾经争吵扭打丑恶到不堪入目的两个人,还能复合,而且将他告上法庭,为了争夺两个老人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原来他们早就又混在一起了,男人三番五次进入老屋,也没找到房产证明,又知道自己曾经坑过那个年轻人,不会被他信任,就去找了过得同样不如意的女人。
毕竟世上只有妈妈好。
说不定,一哄就哄到手了呢?
他为什么没听老哥的话呢?
最终老屋要拆,也并不完全属于他了。
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离他而去。
憎恨吗?
当然是,憎恨啊!
为什么不能憎恨?
突然朝他冲过来,明显踩了油门的车,以及推开他,被车卷进去的老好人。
以及毫无能力,被轻松追上,碾进车轮的他。
为什么不能憎恨?
如果可以,如果有力量,他所思所想,就是撕碎,破坏让他失去珍视之物的所有东西。
如果拥有力量……
他当然也会想要破坏世上的一切!
无论是笑嘻嘻面对他,指指点点的孩童,还是用怜悯,或是看未来的社会渣滓眼神注视他的老师!
无论是争吵扭打的男人和女人,还是后来扭曲了面孔,微笑着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和女人!
无论是背着他,安慰他的老人,还是最后剩下的那一捧掺杂碎骨的骨灰!
无论是将他拒之门外,议论纷纷的远亲,还是最后被碾压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所以说世界到底,为什么不可以被毁灭?!
将所有的一切都……破坏殆尽的话,愤怒,痛苦,悲伤,绝望……也就不会存在了吧?!
被培育出的憎恨的火苗开始摇曳,中心似乎出现了一丝黑『色』的影子,扭曲流动着。
被憎恨生成的坐标,在召唤着深渊。
进行着只有诞生才能毁灭一切的悖论呼唤。
被『迷』『惑』的深渊却坚定不移。
只有诞生才能毁灭一切。
因为没有起点,就无法步入终焉。
所以在憎恨中诞生吧!
所以在呼唤中降临吧!
所以在毁灭的渴求中予于力量吧!
被水和岩浆充满的地下,有一屡恍恍惚惚的黑雾在空间中穿梭而出,缓慢地降落下来。
试探着覆盖在憎恨的祭品身上,将他的一切都逐渐融化。
无论是写满了召唤符文的身体,还是一头不打理就不太整洁的头发都被融化进飘飘忽忽的黑雾之中。
连带一些怪异的难啃的部分,也一并融化。
像是脸颊上的契约,平等契约,封印住精神的水层。
本应该沉浸入憎恨的精神却在水层融化的瞬间窜动起来,直奔闪烁着光芒的部分,一头扎进了黑雾暂时无法企及的地方。
而这期间,水神和火神的残余力量却毫无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