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朝阳红透了半边天。
雨珠在枝头滚动着,泛着莹莹的光华。
昨夜忽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令万物焕然一新。
在阳光中迎来了容湛与沈千夏的大婚之日。
皇宫内已恢复宁静。
明帝在长秋宫依旧是昏迷着,宫里的侍卫,宫女太监一夕之间换了一批。
寿宁宫外,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已将所有血腥清理干净。
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整个上京城内,都洋溢在喜庆的气氛中。
有容湛与司徒澈家的人守护,大家心里都很安定,对昨夜发生的事皆无从知晓。
东宫没了往日的热闹,一片死寂。
仅剩的徐潇潇和陆莹莹都战战兢兢,只求自保。
听雨轩
沈千夏醒来得很早,桌案上已经摆好定制的喜袍和凤冠。
望月端着铜盆,踏进房间,语气都是轻快的:“小姐,您先洗漱完用点膳,然后我来侍候您梳妆打扮,等会七王爷就要来接您了。”
拜堂时辰得到傍晚,填饱肚子才能有精力应对各种仪式。
所以望月将早膳做得很丰盛且营养。
沈千夏笑着点头,洗漱完,吃完早饭后,才端坐在铜镜前。
望月瞧着镜中的她,迷惑地问道:“小姐,您好像还有心事?”
沈千夏说没有,让她开始替自己梳妆。
望月不疑有他,利落地拿起木梳顺着她的青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望月嘴中一套套的,恨不得将所有吉利的话都在今天说出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爽朗且迫切的声音。
“今日是我女儿出嫁,岂有躲在允阳的道理?”
“我们家悠然啊,找了这么多年,一找到就是已经及笄,还要出嫁了,这想想都是心酸啊。”
“夫人,大喜日子千万别哭啊,等会女儿看到,会难过的。”
“我这不是喜极而泣吗?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怨呢。”
对话声从踏进院子起,一直到沈千夏的房间门外,脚步声与说话声,皆停了下来。
沈千夏整个人都懵住,倏地站起身,朝门外看去。
她回头的一瞬间,也让门口的一对夫妻怔住,目光皆紧紧落在她身上,眼眶里泛着泪。
司徒老爷和夫人,皆穿得喜庆矜贵,慈眉善目,温和儒雅。
虽是中年,气度像是浑然天成的,司徒澈与他们有八分像。
望月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家小姐的亲生父母,会忽然出现在此。
气氛一时有点道不明。
“我去给老爷夫人沏茶,你们先聊。”望月说完后,抬步快速出了屋子。
“都进屋坐吧。”
沈千夏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
期待,兴奋,激动,重逢的喜悦,还有一些久远的生疏,不知如何面对…
各种情绪,或许都有!
见到他们憔悴沧桑,眉宇却萦绕着喜悦的脸。
心底藏着的郁结在这一刻,似乎都悄然解开。
大概,亲情便是如此,血脉相连就是如此吧,不是时间能抹灭的。
“悠然,你真的是悠然吗?”司徒夫人好半晌才回神,趔趄着步伐缓慢靠前。
明明是急切地想见到她,可此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
一系列神色落在沈千夏眼中,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沈千夏鼻子泛酸,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嗯,我是。”
她的母亲生得端庄秀丽,即便是布满忧愁与怅然,也掩饰不住她的美。
沈千夏觉得有点陌生,却又感觉亲切。
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大概是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不知所措。
当司徒夫人握住她的手时,沈千夏才彻底缓过神来。
近距离对视,她才发现眼前的母亲,早已是泪流满面。
“悠然,是我们对不住你啊,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哽咽的声音落在沈千夏心口,各种滋味都涌了上来,五味陈杂。
她摇了摇头,出言安慰:“我还好,并没有受什么苦,您别这么说。”
司徒夫人抬眸,仔细端详着她,眼神临摹着她的眉眼,她的轮廓。
沈千夏浅笑着问:“母亲,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像你的女儿?”
司徒夫人倏地一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满眼沧桑的眸子瞬间清亮。
她哆嗦着嘴唇,激动得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你…你刚才叫我母亲?”
沈千夏点头:“你本就是我的母亲啊,不这么叫,那我叫什么呢?”
闻言,司徒夫人破涕为笑:“对对对,是我想太多了,我以为…以为…”
她断断续续,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终是没有说出后面的担忧之语。
沈千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怕我不认你们?”
她语气稍顿,继续说:“你们从未放弃过,我怎么能怨?这也是我命中该坎坷一段路,不是你们的错。”
司徒澈应该是隐瞒了她中蛊的事。
这样挺好的,他们只需喜悦就好,今后不要再有任何担忧。
这时,一直沉默的司徒老爷开口道:“夫人,该给女儿梳妆打扮了,错过迎亲吉时就不好了。”
司徒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悠然,母亲赶在这个时辰,就是想给你送嫁啊。”
这时,望月端着茶盏进屋,高兴地说:“有夫人替小姐梳妆,那是再好不过呢。”
沈千夏重新坐到铜镜边,司徒老爷搬了张椅子就坐在了门外。
他看上去沉稳内敛,将一切情绪都掩藏在心底。
不像刚进门时那样大大咧咧。
沈千夏轻舒一口气:“父亲,您也进屋喝杯茶吧。”
“我还忘记问了,你们有吃早膳吗?”
司徒老爷顿觉受宠若惊,脸上堆着笑:“有你这声父亲,我觉得什么都不用吃喝了,足够!”
沈千夏一怔,朝望月笑着说:“望月,厨房还有吃的吗?”
望月连忙点头:“有的,我去拿来。”
看着自家小姐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忽然明白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期盼家人啊。
说来也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一家团聚才最好。
正想着,望月就瞅见院子门口的司徒澈。
她远远地行礼后,便开始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