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染黎在山上待满了足足半年。
这半年里,她肚子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咖啡色疤痕。
为了能尽早的去给刘旭做任务,从而见到自己的孩子,她每日里都在拼命的练功。
一开始,她怕牵动伤口,所以只在屋子里修习内力。后来伤口一天天好起来后。
每天早上,她都会试着捡起树枝练一会儿剑。
这样一天天的坚持,她练的便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而刘旭教给她的功法,她业没有停下,甚至已经将他的功法作为主要的修炼心法。
因为,她隐隐觉的,他教给她的这套功法,比染家那几本家传秘籍还要精密高端一些。
别的不说,就它能修复断裂经脉的属性,就让染黎难以割舍。
但,每每想到,这套功法,说刘旭以为她说阿月的时候,教给她的。染黎心里,就会涩涩的疼。
明明说他认错了人,可为什么她最后也要承受痛苦?
染黎坐在床榻上,吐出一口浊气。她的功力恢复的并不快,静心修习练半年,业不过恢复到从前的十分之一罢了!
这半年来,她从来没有下过山,也不知道如今的大庆变成什么样了。
只是……
她低头,扫了眼身上的兽皮裙子,自嘲的笑笑。
以前,她的心里总装着大庆这天下的安危。如今……
染黎摇了摇头,她只要自己的孩儿一世安康。而她,能静静地躲在暗处,看他长大。守护着他渐渐羽翼丰满,直到,他再也不需要她。
至于,刘旭……
她抬眼望着窗外春色,眉眼微微暗了。
“只怪我。太贪恋你的温柔!”
她轻轻一叹,便强迫自己遗忘他,既然没有希望,就不要去渴望。
否则,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因着这番觉悟,染黎又闭上眼眸抓紧练功。
草屋窗外。刘旭抱着孩子静静躲在几棵松树后面。染黎如今的内力修为,还发现不了他。
刘旭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石像。他的目光淡漠地望着草屋,透过半开着的窗户,静静凝望着屋里的人。
许久。当他感觉怀里的孩子不安的扭练扭时,低头看去。
那软软的一团,已经白皙了许多。此时,应是刚刚睡醒,是以,睡眼朦胧的睁开了乌黑的眼眸。
刘旭那一脸的寒冰忽然被一阵暖风取代,眸色温柔地望着那小小的人儿,他转身悄然离去。
就在他离去之后。染黎再次缓缓睁开眼眸,微微紧着眉头往窗外扫了一眼。
刚刚,她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一般。
染黎皱眉沉思片刻,伸手轻轻拂上自己的脸,手心里传来细滑柔嫩的质感。
眉心也很平实,仿佛一直如此从未有过伤痕。
想着这张几乎和阿月一模一样的脸,染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靥。
“这张脸,不要也罢!”
听说。淮阳有一名易容师,他能替人换脸。他的易容。并被普通意义上的用人皮面具易容。
而是生生剥下别人的脸,安装到另一个人被剥脸皮的脸上。
换一张脸。就上换一个人生。
听起来很恐怖,可那名易容师的客人,却从来没有少过。
染黎淡淡一笑,她已经不再需要这张脸了。
又过了一年,染黎的武功突飞猛进,已经有了前世的五成功力。
山边的一条小溪里,染黎闭着眼眸全身光裸地蹲坐在水里。她的身边,几条小鱼好奇的触碰着她的肌肤。
“你这上空虚寂寞久了,特地来这里给鱼儿调戏?”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染黎慢慢睁开眼睛,抬眼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却见一人面带银色面具,站在她身侧的溪石上,一身白袍随着山中的清风,缓缓飘摇。
尽管他用面具遮去了面目,染黎还是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民女叩见王爷!”她在水里换了个跪姿,低垂着脸,恭敬地给他行礼。
再次见到刘旭,她的心很平静。这一年半的时间,她并不能全然做到忘记他。
但是,却可以让自己很忙,忙的没时间想他。
所以,再次见面时,她的心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跳的急了一些,后面,便又恢复了平静。
染黎俯身在水里,胸前的乳.房非常明显地暴露在空气里。
若上以前,她必定会害羞。
可是如今,她已经无所谓。
这身子,他该看的都看了,有什么可遮掩的。何况,此时,衣服都在他身后的岩石上,先去拿,后去拿,都得让他看光。
“怎么分开了这么些时日,你到上不怕羞了?”他微微倾身,目光冷冽的看着她。“还是说,你想以此勾引本王?若上这样,本王立即就成全你!”
染黎忽然扬起脸,微笑地望他。“我这条命,是王爷救回来的,以后为奴为婢,誓死为王爷效劳。至于,这具身子,您若看的上,悉听尊便!”
看着刘旭脸上的面具,染黎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更重脸。
“本王对你的身子,没兴趣!”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染黎的脸颊,语气森冷。“只是你这张脸,让本王有些欲罢不能!”
染黎心口一疼,面上却淡淡笑了,一双媚眼直勾勾地望着他,身子缓缓从水里站起。
刘旭的视线不客气地在她身上游移,最后落在她腹部的刀疤上。
染黎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目色中闪过一抹暗紫,轻轻挑了挑眉头。“我这残花败柳之身。自然入不了王爷的眼。还请王爷让开些,让我套上衣物,好不要脏了您的眼睛。”
刘旭冷“哼”了一声,转身便用轻功跃上岸边,特意转脸。不去看她。
不知为何,刘旭的这番行为,竟让染黎心中有些失落。
但失落不能改变什么,是以她安静的穿好衣物后,就轻飘飘地来到了刘旭身后。“王爷,您今日找我有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已经一年半没出现在她身边,如今突然来来,必然上有事的。
“安儿会叫娘了,本王想给他找一个称职的娘亲,所以。想让你替我去调查一下人选。安儿毕竟上是你的血脉,你总不会害他!”他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淡淡说着。
语气淡然,仿若这事,只是吃饭喝茶等些许小事!
染黎深深地凝望着他地脊背,心里酸涩地同时,又有些庆幸。
听他的语气,似乎很看中孩子。所以,才会特意让她去挑人。
“他,叫安儿?”染黎小心翼翼地问。心里有些忐忑,想着他或许根本不屑回答。毕竟,他根本就不希望孩子知道,有她这样的一个娘亲。
他必定很恨她吧!
心里酸涩的厉害,她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起拳头。
“他叫,刘安逸!”出乎意料的。刘旭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是,之后。他似乎已经对染黎用尽了耐心,丢给她一本记录了新任安王妃人选的册子。就跳进森林里,远远离去。
染黎望着那已经恢复寂静的森林许久,一手抓着册子,一手按住越加抽痛起来的胸口。
眼眶里,忍不住就升起了丝丝水气。
“刘安逸!安儿!”她默念着儿子的名字,心里又痛又甜。她多么想将孩子拐了就跑,可是,她现在的能力实在有现的很。
而以后,就算有能力了,她的安儿又会愿意认她么?
染黎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要刘旭是喜欢那个孩子的,那孩子就会比跟着她要幸福。
摇了摇头,染黎将自己的这些心思强行压在心底。
随后,她也离开了小溪。
不过,她并没有回山上的草屋,而是,直接进城。
当初她并没有被人送出多远,那些人,是将她丢在乱葬岗后,就弃之不顾了。
是以,她其实,就在喆州府城的城门外。
这回,染黎并没有回喆州,而是直接绕了远路,去淮阳。
一路上风餐露宿,衣服破了就补,饿了就在山里抓野物烤了吃。
她身无分文,一路走走停停,都是如野人一般生活。
进入淮阳城后,她直接去了桂花巷的一间小院门前。
小院的院门上画着两张京剧的脸谱,一男一女,样子有些怪异。
染黎说不出哪里怪异,她定了定心神,抓起门环就用力扣了几声。“有人吗?”
“来了来了!”屋里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童将门拉开后,俏皮的探出头来,朝染黎望了一眼,笑问:“你来找我家先生的,还上找我家夫人的?”
染黎自从有了孩子,却又无法带在身边后,就对小孩子都有一种特别的喜欢。见门里的小家伙圆头圆脑,红唇齿白,一双眼睛跟葡萄一般漂亮。是以,心里软绵绵的!
“我找你家先生!”
“嗯!”小童低头考虑了一笑,而后又看着染黎说道:“你带报酬了吗?”
染黎点点头,她掏出一只盒子递给小童。
小童接过盒子后,对她说了声。“你站着等等,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又将门重重合上,并且落了锁。
染黎知道,这是那位会易容的先生的规矩。她带地报酬上一只金蟾,这东西她在森林里找了很久才找着的。
凭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这个人,这个阶段最是需要金蟾。
所以,她有把握,他见到这金蟾后,必定会帮她换脸。
果然过不了多久,院门就再次打开了,那小童用软软的声音将她引了进去。
就在染黎面露喜色地走进去后,她身后不远的巷子里。有一道人影一闪即没。
淮阳城里最好的酒楼叫楼外楼,此时,楼外楼的顶楼包间里,刘旭正在给一岁大的婴儿喂食迷糊。
“乖!再吃一口!”他面色温柔的望着怀里的孩子,手里握着一只银勺子。银勺子上满满的一勺米糊。
“不!”一岁半大的婴儿,已经能简单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刘旭有些无奈地将银勺子丢回盛米糊的玉碗里,正想和怀里的小家伙讲道理。
门外,有人轻轻的敲门。
“进来吧!”他伸手抓过桌面上的面具戴在脸上,而后,又低头陪儿子玩起了手指头。
房间的门被推开后。走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
他走到刘旭跟前,恭敬的行礼。“属下见过少主。”
刘旭若有似无的点点头,淡问:“让你跟踪的人,如何了?”
那少年看了他怀中的孩子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她进了慕容生的院子。并且交了报酬,想来,是去换脸了!”
“换脸?”刘旭的目光冷冷的瞪向他。“真的?”
室内的气温似乎瞬间冷凝了一般,那少年立即冻的浑身发抖。
“少主,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刘旭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那少年站的腿都僵硬时,刘旭才挥了挥手。“下去吧!”
少年如似重负的松了口气,立即离开了房间。走出房门时,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合上。
而,这个时候。桂花巷的院子里。
染黎已经躺在了屋内的手术台上。
一个面貌俊美的男子,目色温柔的问她。“真的已经决定了?不后悔了?”
染黎望着他手上那只锋利异常的薄刃,极为放松的点点头。“不后悔,开始吧!”
慕容生点点头,他让之前迎接染黎的小童点燃一支熏香。
而后,染黎渐渐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等染黎再次醒来时。脸上已经有了微微的刺痛。她抬手摸了摸,发现脸上绑着厚厚的绷带!
眼睛也被包裹住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动了动,想要坐起来。
忽然。背后就多了一只有力的手,将她轻轻扶起。
“想要做什么?”那人的声音很生硬,似乎特意压抑一般。
染黎想说话,却发现,连嘴巴也被封着。顿时,有些窘迫,因为,她有些尿急。
那人似乎看出她很急,就抓住她的手,将她的一根手指按在他的手心上。
“在这里写,我便知道了!”
染黎闻言心头一喜,便飞快的在他手上写了如厕二字。
其实,染黎心里很尴尬,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知道她上如厕这种事,必定会很尴尬吧!
“好!”那人的语气很平静,一点起伏也没有,染黎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他们是在这里伺候惯了的。所以,遇上这类事情,并不为感到难为情。
可是,接下来,却换成染黎难为情了。
这人竟然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送到了马桶前。
“你出去吧!”染黎被他放下后,尴尬地说。
“好!”听着那人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染黎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在马桶上静静的如厕了。
只是,依稀的听到外间传来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声音很弱,仿佛猫叫。
听到这样的声音,染黎的心头止不住一疼。她还没有听过自己孩儿的哭声呢!
还记得,当时,他只有一只兔子大小,被刘旭用外衣包着,轻轻放在她身边。
心里的酸涩感越来越重时,外头却有人轻声问她:“好了吗?好了就跺一跺地板。”
染黎没有跺地板,而是自己穿好衣物后,慢慢摸索了出去。
她刚摸出如厕间的门口,身体便被人再次拦腰抱起。
那人没说话,染黎却莫名的感觉到他似乎生气了。
但是染黎不能说话,所以便在他胸口上写“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她的手指在那人身上滑来滑去写字的时候,抱着她的那人明显浑身一僵。
他这一僵。也让染黎突然意识到,她刚刚的举动孟浪了。想到此处,不由的有些懊恼。
那人将她抱回床上后,突然冷淡到说:“你果然说想男人了么?所以才急着换脸!”
他话音刚落,染黎便上浑身一寒。这是刘旭的声音。为什么他在这里?
她低着头,静静坐在床上,反正她不能说话,也看不见。所以,就当他不在好了!
只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来看她么?才这般幻想着,那边刘旭便又说道。
“你原来那张脸,本王收下了!”
染黎的心瞬间冰冷,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通通消失了个干净。
那张脸,和阿月长的一模一样。他会想要,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染黎点了点。
突然很感激绑在脸上的纱布绷带,这样,他就看不见她此时伤心的嘴脸了。
他果然,是为了阿月来的么?
自从染黎答应刘旭把阿月的脸给他后,染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
换脸也是有风险的,恢复期虽然不长。但也需要两个月。
刘旭走后,那个一开始服侍她的男人还在。
一日,染黎在病榻上。呆呆地坐在发傻。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觉着这半个月,比以往任何的时间都要漫长。
而吃饭的时候,就觉的更漫长了。她脸上的纱布不能全部剪开,所以每次吃饭都上拿一只管子,刺破包着她嘴唇的纱布。让她用管子吸碗里的粥喝。
“饿了吗?”那个压抑的男人走到她身边,轻轻的问。似生怕吓着她一般。
染黎摇了摇头,而后。又呆滞了片刻,便盘腿练功。
她练功的时候,能感觉到那人并没有走,只上静静地守在她身侧。
时间,总会流逝,尽管染黎觉的时间已经过的够慢了,拆纱布的那一天还是到了。
染黎被那个男人抱进慕容生的屋子里,然后,就轻轻的走了。
慕容生牵着她走到有玻璃镜子的梳妆柜前坐下,而后轻轻地为她拆去脸上的纱布,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女人面孔。
染黎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终上满意的点点头。
“谢谢慕容先生!”
慕容生看了她许久,似乎在打量自己的杰作,又似乎有些伤怀。“这个女人的名字叫离殇,是南洋的一个寡妇,因为平困潦倒,才来换脸,她要了一张漂亮的脸,做了一位员外的小妾!而那位小妾,却丢了自己的脸,换了一个风尘女子的脸。”
每一张脸,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没有人,会在幸福美满的时候,想到换脸。
除非,他有着更大的野心。
“从今以后,我就是离殇了!”染黎之所以会选这张脸,就是因为,离殇是个寡妇。她孤身一人,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最是适合染黎现在的身份不过。
之后,染黎再次拜谢了慕容生,顶着一张平凡的样貌离开了桂花巷,而后,一路出城,朝着喆州赶回去。
刘旭给她的那个册子里,装的全是喆州的大家小姐,所以,她必须回去。
染黎走后,慕容生也离开了房间,走到后院的梅花林里。
一个带面具的高瘦男子,正抱着一名一岁多的婴儿轻轻摇着,似在哄他睡觉。
“她已经走了!”
刘旭点点头,见怀里的孩子已经慢慢闭上了眼帘,便轻声道:“她的脸,衔接的好么?”
慕容生点点头,似在安慰他一般:“很好,已经跟她自己的脸一样了,需要把那张脸的画像给你吗?”
刘旭摇了摇头。“不需要!我认的出来!”
闻言,慕容生望着他目光越发怜悯了些,但是,他知道刘旭并不喜欢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是以,只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身边的梅树上。
“你明明那么在意,又为何如此纵容她!”
刘旭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寒凉,似乎隐隐夹杂着杀意。
慕容生虽然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但,他如此明显的杀意,他还上能轻易的感应到。
刘旭冷冷瞪着他,冷然道:“帮我也换张脸!”
“什么?”慕容生满脸的惊异,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疯了吧!
刘旭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冷淡。“叫你换就换,别罗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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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下个月,给我留张粉红吧!没有粉红,留言也成,拜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