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辞看了眼,匆乱收回视线。
肘弯松松搭着膝盖,夏星借着窗外的月色,另一只手反覆翻看手里的果绿色小盒,想看看这烟什么牌子。
她不喜欢烟味儿,但这个意外好闻。易楚辞身上也沾着些,大概因为不常抽,靠近时味道并不浓重,挟着他身上原有的干净味道,有种凛冽的清冷感。
像大雪初霁的绿色森林,高冷而神秘。
易楚辞开了车载音乐,burgundy red.车身在高速上疾驰,夏星将烟盒扔回到中控台,恢复成原先的姿势。
半边脑袋探出窗外,她望着沿途飞驰而过的车流和霓虹景色,心里那些烦乱的情绪暂歇,难得生出种浪漫自由之感。
易楚辞腾出一只手,捏着后颈把人拎回来。
「注意安全。」
语气低低,一本正经的,带着训斥。
手腕顺着车身垂在外面,夏星侧脸枕着那只胳膊,视线不加掩饰地落在他身上,裸露直白的近于打量。
明晃晃的。眼底有坦荡的春情,也有醉了酒之后的娇憨。不似平常那般冷淡带刺,整个人都拢着层朦胧雾气。
心里的那股躁动又重新迸发而出,易楚辞单手握着方向盘,伸手从中控台上捞过烟盒,尽量维持着面色上的淡定。
他张嘴想说点什么,话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夏星手机震动起来。
夏星手机没开铃声,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震动音响,在黑夜里格外清晰。见她长时间的不接,易楚辞分出视线看过去一眼。
手机平铺在她掌心,易楚辞不费力地能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
——夏庆明。
铃声响了两遍落下,待锲而不捨打到第三次的时候,夏星终于接起。
她将通话音量调小,电话贴着耳边,头靠到窗口的最边缘处。
车内空间封闭,易楚辞没关音乐,只将音量调到最小。即便这样,还是能听到电话那头人若有似无的说话声音。
这通电话没讲太久,三五分钟。夏星支着脑袋,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脸上情绪平静。
倒是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从最初的愤怒归为平静,最后似是嘆了口气,声音低低地向夏星道了句歉。
「对不起,爸爸不该要打你。」
妥协性的。
他和夏星关系原本就不亲近,今天那一巴掌如果落下去,后果可想而知。虽说现在也没有多好。
夏星没说话,始终沉默着。她看着窗外城市里不断倒退的霓虹虚焦,只在电话快要挂断时轻嗯了声。
她可以理解人类生来的劣根性,但这不妨碍她不原谅在过往那些年里,因为夏庆明长久的自私行为,对家庭造成的伤害,以及不负责任。
这二者并不冲突。
她挂断电话,易楚辞调高了车载音乐的音量。里面的音乐又重新换了首,是先前在啤酒花园里听过的那首英文曲子,悲调,此时正播放个前奏。
车厢内陷入诡异的沉默,指中的烟顺着风飘到窗外,夏星偏转过头。她语气是云淡风轻的:「可以听见里面说话?」
目视前方,易楚辞思索着回答:「一点。」
他说一点,那就是全部了。
他这样聪明的人,只需要知道局部,就能从中牵引出细枝末节。
柔软的身体越过扶手箱跨过去,双臂支撑着按在驾驶座边缘,她温软的呼吸落在他颊侧,开玩笑似的:「怎么办,想灭口了。」
车内香菸味道散尽,靠近时,她吐息间都是清浅的小麦酒香,混杂着窗外湿润的夜风味道。
她望过来的眼神清凌凌的,不亲昵,带着攻击性。像被人发现了秘密,一怒之下炸了毛的猫儿。
食指无规律敲击在方向盘上,易楚辞配合道:「怎么灭?」
他分出精力,视线从她直挺的鼻樑上一路划过,最终停在莹润的唇上。
提议道:「要不换个方式?」
「比如?」
她至下而上的和他对视,视线直勾勾的瞧着,不示弱似的。
血液在身体里逆流。
分不清是被发现了难堪的恼羞成怒,还是因为这一瞬间拉近的亲密。
易楚辞撤回视线,专注看路。他语气里有三分不正经。
「封口费。」
说完,他在心里轻骂了一句。应该是醉了,否则这般轻浮浪荡的举止,搁在平时是如何也做不出的。
又或者,是被撩之后的回击。
借着醉意便可肆无忌惮的逾矩。
「无聊。」
她轻骂了声,靠回自己的座位。
车载音乐播到了中间部分,和舒缓的前调不同,中间插入的对白激烈刺耳,空荡荡的夜里,听得人难过。
视线落在他干净利落的下颌上,夏星漫不经意的和他闲聊:「你和你父母关系一定很好。」
易楚辞没隐瞒:「还行。」
夜里露重,他捞过自己外套递给她。夏星没拒绝,盖在前胸反穿着。音乐被易楚辞重新换了首,im a fish,沉抑气氛消失,车内又重新恢复成浪漫自由的气息。
夏星窝在座椅里,车窗升起半截,她头靠在座椅和玻璃之间的位置,眯着眼,借着这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像是伤口撕烂了就麻木的不会再疼,那些难堪脆弱的东西由着她自己揭开暴露在日光之下,就不会再是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