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的肚子被这不断颠簸的马背弄得翻江倒海,登时吐出来几口酸水,他此刻不由感到庆幸,还好今晚他吃得不多,不然就得吐到马上了。
也不知道被颠簸了多久,郑国终于被从马上拎了下来。他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抱着路边的一棵树大吐特吐起来。
领头的禁军吩咐手下:「在此地休息一个时辰,人吃点干粮,让马去吃草。」
几个禁军分别牵着自己的爱驹到河边喝水,从马褡子取出蜜饼来,让自己嘴里塞一块,往马嘴里塞一块。马儿吃了这些还不知足,扒拉开厚厚的雪层吃底下新长出来的嫩黄的鲜草。
那边抱着树的郑国终于把肚子里的酸水吐干净了,领头的禁军把身上的水囊递给他:「喝点水吧。」
郑国连忙道谢,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深达胃底,他总算觉得身上不那么难受了。他喝饱了水,把水囊递给身边的秦国官员。
那个被派来监督郑国的秦国官员跟着喝了口水,终于有机会把问题问出口了:「几位军士,你们为什么要抓郑工啊?」而且单单抓郑工也就罢了,抓他干什么呀?他可是秦人,他除了天天看着郑国,可什么都没干啊?
禁军依旧是那副回答:「我等奉王上之令捉拿水工郑国及其党羽,其余的无可奉告。」
那官员连忙为自己辩解:「郑工犯什么事了?这可绝对不干我的事啊,我可什么都没干,能不能放我走啊?」
禁军头领撇了他一眼:「这些话你到王上面前去解释吧。」
他让已经休息好的一个手下来看着两人,自己也做到河边走走散散,靠在树边休息一会儿。几个手下捧着用小陶锅煮出来的肉干糊糊送到头领面前,也有些好奇:「头儿,咱们这两天赶路赶得这么匆忙,就为了抓这两个人,他们究竟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呀?」
禁军头领吃着肉干喝着糊糊,把手上的糖饼塞进手下嘴里:「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别多问,这是王上亲自下的令。」
他是王翦将军从禁军选出来送到王上身边服侍的人。那日王上匆匆命人把他召到章台宫来,脸上怒气沖沖,只叫他把郑国抓回来,却也没告诉他究竟为什么要抓人。
他看了眼不远处狼吞虎咽吃着干粮的两人,其实心里也满是不解,但他是大秦的兵士,只要服从王上的命令就好。别的事,与他无关。
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领头的禁军让手下把郑国两人的双手再次用粗绳捆起来,拎到马上,继续快马加鞭往咸阳城飞去。
另一头,咸阳城,章台宫。
战报从边关传回来已经有两天的功夫了。阿政终于从被郑国愚弄的愤怒心情下走出来,有时间陪着林橘闲聊了。
林橘感嘆道:「郑国真的是间谍吗?会不会是搞错了呀?」主要是她实在难以想像,崽崽世界里的间谍门槛这么低嘛,这年头连可爱的小结巴都能当间谍了。
阿政手上拿着之前传回来的那份战报:「这是王翦等人亲自审问韩王,翻阅了韩国朝中文书之后得出的的结论,不会有错的。」
林橘又问:「那韩王派郑国来秦国做什么呀?他探听到了哪些重要情报呀?」
阿政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没有。」
林橘:「???」
林橘:「猫猫迷惑行为,那郑国来秦国做了什么呀?」
说起这个,阿政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郑国……他……修了水渠?」
「这也算间谍吗?」
阿政:「修水渠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削减了秦国国力,算、算吧。」
看来崽崽也搞不清楚,林橘想。
林橘和阿政正讨论着郑国的事,便听见宫人来报,郑国已经被押送进咸阳了。
阿政当机下令:「命人把郑国带进章台宫。」
郑国灰头土脸地被禁军压了进来,跪倒在秦王政面前。
阿政开口对郑国说的第一句话是:「韩国已灭,韩王被俘,随战报一同押送至咸阳。郑国,你要见见这个亡国之君吗?」
郑国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韩国、韩国就这么没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韩王信誓旦旦的疲秦之策,居然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这实在是太可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便从眼角流出来,韩国没了,他没有家了。
林橘忍不住嘆息:「小结巴哭得好惨哦。」
阿政看向郑国:「郑国,有人同情你,朕愿意给你留个全尸。说说吧,你想选择什么死法?」
郑国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王上,臣不想死。」
阿政被气笑了:「身为韩国细作,你凭什么觉得朕还会留你一命?」
郑国冷静下来,直言道:「王上,关中渠未成。始,臣为间,然渠成,变秦之利也。韩王愿以此渠疲秦,为韩国延数岁之命,然于秦国,却建万世之功。如今韩国既灭,若是王上执意要取臣性命,臣恳请王上允臣修完关中渠。」
阿政犹豫了一会儿,修渠本来就是秦国打算做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把修渠这件事交给郑国。
郑国看出来阿政的犹豫,他道:「王上,关中渠第一段已经完成,等春汛之后便可开渠。臣虽然为韩间,但这三年来,臣于修渠之事从未马虎懈怠,王上自可命人前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