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止衍大概是来视察工作的。
他的身后,还尾随着一众高层人物,海芋认识的就只有经理王妍和店长严另濡。
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复杂跖。
严另濡甚至不停地朝着海芋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同跟前冷面的席总多说两句好听的话,可海芋权当没看见拗。
她僵硬的同跟前的领导们一一打了声招呼,也包括跟前的席止衍。
打招呼的语气,毫无感情=色彩,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末了,挤出一抹公式化的笑来,“你们忙,我先工作了。”
说完,她拽着身边还杵在怔愣中的小娘子要走。
“哟!海芋,你这不懂事的小丫头,过河拆桥的本事可真不小呀……”
身后,传来王妍惺惺作态的打趣声,又道,“席总昨儿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见着人家怎么连一声谢都没有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完事儿就不认人呢!过来,别眼里只有你那小男朋友,赶紧恭恭敬敬的向席总道声谢!”
海芋算是听出来了,王妍有意在挑拨她和席止衍的关系。
没事,挑拨就挑拨呗,反正他俩也不会再有什么好关系了!
海芋在心里如是安慰着自己那颗难过的心脏。
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僵硬的转身,微微笑着,正预备鞠躬同席止衍道谢,却听得席止衍冷冷的开了腔,“去人事领这三个月的工资!!”
这话,他是冲着他侧身的王妍说的。
意思就是,她可以卷起铺盖走人了!!
席止衍冷漠说完,沉步就走。
看亦没看一眼,还愣在原处回不过神来的海芋。
宛若,他和她……从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罢了!
王妍一张脸,彻底煞白。
小娘子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了。
王妍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诅咒道,“少在那幸灾乐祸,你们俩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
人事部办公室——
“我给公司做了这么多业绩,今儿就一句话不对,席总就要把我开了,凭什么?!”
王妍在人事部不甘心的大闹着。
人事部的经理同她一直关系密切,她把工资条递给王妍,“你说你,谁不好得罪,你偏偏要得罪席总的人!你现在在这闹有什么用,席总发话了,咱们还敢不从?”
王妍冷笑,“行啊,想让我息事宁人也可以,你把那杨臣也给我辞了!”
杨臣是小娘子的大名。
她现在要走,也一定要拉个人跟她一起下水。
她深知陆海芋她是拉不动的,但这陆海芋的闺蜜,要拉下来应该轻而易举吧!!
她就是要看着这群人鸡飞狗跳!看他还敢幸灾乐祸!!
“杨臣?他不也就一小导购员吗?你至于这样?”
“我就是不爽他!你今儿开了他也有理由,上班时间他和陆海芋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影响公司风气!”
“行行行,要这样你觉得心里会舒服点,那我就听你的!”
人事部经理答应了王妍的要求。
反正在他看来,杨臣确实也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导购罢了,能让王妍消停下来,弃了杨臣也不是不行。
毕竟王妍在公司其实也是小有影响的人物,要她真闹开了,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这还差不多!”
王妍这才拿着工资单出了人事部。
百泰办公大楼,三十六楼,总裁专用办公室——
席止衍进门,顺手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抬起冷峻的下巴,烦躁的扯了扯脖子下方的领带,沉声问李瑜,“查得怎么样了?”
李瑜赶忙走上前来汇报,“席总,他叫杨臣,普通家庭出身,工作能力还行,为人厚道仗义,据同事透漏,陆小姐和他从认识以
来,相交一直……甚密,甚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席止衍背身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给自己点了支浓烈的雪茄,剑眉锁得紧紧地,“他不是同/性/恋吗?”
“是!可是,准确点说,应该是……双性恋!”
“……”
浓郁的烟雾从席止衍凉薄的唇=瓣间轻吐而出,漆黑的眸仁间闪烁着诲莫而深幽的寒光。
削薄的双=唇紧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缄默着,一语不发。
李瑜看了眼落地窗前,席止衍那道漠然的背影,迟疑了几秒后,又继续说,“听说陆小姐今天往人事部交了辞职信。”
“由她!”
席止衍冷怒的开口。
眸仁里的色泽愈发幽冷了些分,眸底深处却如那深山里朦胧的云雾,复杂不定的情愫不停地在其中翻涌。
“是!”
李瑜应答。
“出去吧。”
“是。”
李瑜转身欲走。
“等等!”
他却还是被席止衍给叫住了。
李瑜回转身来,静待席总下达命令。
席止衍沉郁的抽了几口烟后,适才晦涩的开口,“让人事部把她的辞职信退回去!”
“人事部已经这么做了。”
对于席止衍前后不一的决定,李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席总向来是个处事果断的人,但处理陆小姐的事情上,永远都有例外存在。
“你跟严另濡报备一句,让他好好栽培她。”
这话一出,李瑜就愕然了。
这不就是摆明儿的……走后门?
“席总,公事私办,可不太像您的风格呀?”
今儿王妍被革职,李瑜倒还能理解。
王妍跟酒商的勾结,席止衍是早看在了眼里,一直没说也不过是看在她是公司老员工的面子上,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可惜,她不懂珍惜!
但这栽培陆海芋……
“她才进公司不久,现在急着拉她上=位,到时候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舆/论争议吧?”
席止衍转过身,踱步走至办公桌前,把手里的雪茄,重重的摁灭在了手边的烟灰缸里。
这才抬眼,不急不缓的同李瑜道,“真正优秀的管理者,总会用实力堵住舆/论的嘴!”
“看来席总觉得陆小姐是个值得栽培的人。”
“当初王妍给她出了一个售酒的难题,最后她完好的迎刃而解,在许多人看来,觉得功不可没的人是我,可实际上不然……”
席止衍摇了摇头,侧身,深邃的目光径直越过玻璃窗,落在对面一楼的卖场入口,“售酒过程中,她成功的运用了链接销售,不但把酒卖光了,就连当天的酸梅水也是饮品类的销售冠军,要知道酸梅水在平时也卖不出那天的十分之一!其二,她非常善于抓=住消费者的购物心理,采用饥饿营销的方式,时刻不忘提醒消费者促销产品的数量有限,从而拉动消费者的购买冲动,第三,是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认定她将来会是一个可塑之才最主要的缘由……”
“什么?”
李瑜忍不住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席止衍眯了眯魅眸,眸仁深处折射=出几许欣赏的暗芒,他偏头,指了指桌子上那盒雪茄,考问李瑜,“如果现在让你卖这盒烟,7.5折,你觉得要怎样才能吸引更多的顾客来买更多的烟?”
李瑜认真的冥思了一会儿后才作答,“把折扣牌尽量做得更打眼一些,挂在卖场最打眼的地方?”
“你要做销售,一定不及那丫头。”席止衍如实评价。
李瑜郁闷的抓了抓脑袋,所以他这不是在做行政嘛!
“她挂的牌子不是七五折,而是第二瓶半价五折!”
“哎呀!聪明!”李瑜一拍大=腿,也忍不住赞叹出声来,“同是一样的折扣,这五折
肯定比七五折更吸引人了,而且她这样还能让消费者多买一瓶!果然优秀,难怪席总你这么欣赏她了!”
李瑜的最后一句话,却又蓦地让席止衍沉了脸色。
李瑜自知知道又踩到了雷点,赶忙灰溜溜的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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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辞职信人事部没有通过,却下来了一张小娘子的辞退信!
她怒不可遏的把小娘子的辞退信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继而找到了严另濡。
“店长,小娘子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啊?说白了,咱俩就顶多在上班的时候打闹了一小会,应该也不至于开除处理吧?如果真是因为那事儿要开除,那也不能只稍带他一个吧?那我呢?干嘛不干脆一起开了得了?”
反正她也不想留这了,把她也一起开了才是最好!
“现在你还来问我他犯了什么错?”严另濡气恼的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他犯了什么错,难道你不清楚?且不说你们上班的时间打打闹闹,不成体统这事儿了,就说你,你没事跟人家搂搂抱抱的,想干什么呀?这公司上上下下如今人人都知道席总对你什么心,难道就你一人不知道?就这样你还跟小娘子走得那么近,你不是故意把人家往死里坑?”
“我跟小娘子那是单纯的闺蜜关系!咱们这谁不知道小娘子的性取向问题啊?我跟小娘子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把人家当异性处过!(不造大家身边有没有这样的朋友,反正我身边有一个,那就是闺蜜,牵牵小手,搂搂抱抱的完全就是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觉啊~~~),不过,这不是整件事的重点,店长,照您这话的意思来说,就是因为小娘子跟我走得太近,所以才被辞退,是吗?”
“这是上头的意思,你找我闹也没用,这事儿我也没有决定权!”
“上头?”
海芋重重的咬了咬唇。
“其实这上头指的是谁,他们不说,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所以这事儿你来找我,还真没用,你要真想留住杨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你直接去找席总!席总松了口,人就自然留下来了!”
所以这事儿,真是席止衍的意思?
……………………
下班后,海芋靠在小娘子的宿舍门口,看着他蹲在那落寞的收检着他的行李,第一次,海芋愧疚得居然连走上前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正如严另濡说的那样,是自己把他往坑里拽的,如不是他为了帮自己,今儿怎可能会落到这个地步呢?
“小娘子!”
海芋倏尔几个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把他行李箱里整理好的衣物,又全数重新给他拣回了衣柜里去,她一边拣,一边说,“你等我,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辞退的!”
“芋头,你想做什么?”
小娘子拉住她。
海芋挣开他的手,“你就在这呆着,先哪儿都别去,等我的消息!”
海芋说完,就跑出了宿舍楼,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北山而去。
到了北山,却不想,她直接被拦在了别墅的大宅门外,无论她怎么按门铃,里边的人就是不给开门。
别墅内——
陈嫂当心无缺见着外面的妈妈会闹情绪,所以早早的带着他上三楼的游乐房玩去了。
管家站在二楼的书房门口干着急。
因为,先生早就吩咐过了,这两天绝不允许陆小姐进这张门,想必是两人间又闹矛盾了。
一楼的门铃一直响着,管家觉得这避而不见到底也不是个好法子,最后干脆壮着胆子敲响了席止衍的书房门。
“进来!”
里面,传来席止衍低沉的声音。
管家推门而入。
席止衍正坐在书桌前,低头,专注的批改着文件,即使管家进来,他也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先生……”
管家缓缓地开了口,“外面,陆小姐来了。”
闻言,
席止衍手里的笔,蓦地一顿。
管家见势又继续说,“她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来看无缺少爷的,她说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找您,您看要不要先请陆小姐进来?”
“不用了!”
席止衍冷漠的拒绝,依然头亦不抬,“让她回去!”
“……是。”
管家为难的点了点头。
默默地退出了他的书房去。
管家才一走,席止衍就把手里的钢笔给扔了。
眉头紧锁,颓然的往椅背上一靠,倦怠的身躯陷入柔软的大班椅里,他烦躁的扯下脖子上那根一直束缚着自己的领带,心情一瞬间烦到了极点。
管家出了别墅,朝大宅门外的海芋走了过来,心存歉意,“陆小姐,实在对不起,我看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席总还是不愿意见我?”
海芋挫败极了。
管家只得点头,又忙安慰海芋,“年轻人嘛,小吵小闹是很寻常的事情,过两天气消了就好了,你过两天再来,他准得见你。”
海芋牵强的挤出一丝笑来,“可是我找他真的有急事,等不了两天了……”
“那这……”
“没事!李叔,你赶紧进去休息吧,先别管我了,我再在这等会。说不定他忽然心软了,就愿意见我了呢?”
“你就在这等?”
“嗯,这天不冷,没关系……”海芋是不想为难了管家。
“可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没事,下不了,您先进去休息吧!”
最后,管家是没把海芋劝走,却也没敢给她打开跟前这扇门。
果不其然,海芋在外头等了不出半个小时,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下雨来。
这入秋的季节,不下雨倒还感觉不出几丝凉意,这一下雨登时就凉了几分,加之海芋走得急的缘故,连件外套也没披就出来了,这会被雨一淋,还真冷得让她直哆嗦。
管家跑出来给海芋送伞的时候,已经转为倾盆大雨了,“你说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赶紧回去吧……”
海芋忙把伞撑起来,但已经为时已晚,这时候的她,早已被雨水淋了个透湿。
她倔强的摇头,“我都已经湿成这样了,再走,这场雨岂不白淋了!”
“你这丫头……”
管家拿她没法子,只得先给她开了门,“你先进来避避雨,我再替你去求求先生!”
“谢谢李叔!”
海芋撑着伞,进了宅门。
管家早已走进别墅,径直上二楼的书房去了。
海芋倒没进别墅去,她只站在别墅的屋檐下静静等着。
毕竟席止衍是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她进门的,万一他怪罪下来,自己岂不又把管家大叔给害了?
二楼——
“先生,外头都已经下这么大雨了,您还不打算见见陆小姐吗?”
管家继续请示席止衍。
“她还在外面?”
席止衍好看的一双剑眉拧成了冷肃的‘川’字。
“是,陆小姐一直没走的,她非要等到您才肯走……”
管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席止衍却早已起身,拾起外套,快步出了书房,直奔一楼而去。
才一走出玄关门,他一眼就见到了站在屋檐下等着自己的她。
凉风里,她哆嗦的站在那,两只手不停地相互搓=着手臂用以取暖。
她浑身已经被雨水淋透了,长发湿答答的垂落在肩头,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滚落下来,侵透了她单薄的衬衫,而她却已经无暇再顾及这些。
海芋才一见着席止衍,正欲迎上去时,却被一件飞过来的黑色西装外套盖住了脑袋,“穿上!”
他冷魅的声线,穿透海芋的耳膜,敲进了她的心里,却不知怎的,她竟丝
毫感觉不出任何的冷意,反而还觉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