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一愣。
当初找这个工作时,时夏很花了些功夫。她白天要上学,只能晚上打工。这里离以前的家近,离学校远,回家很方便,周边碰到熟人的机率也很低,加上工作不算太累,更重要的是夜班补贴比别的商超都要高一些。
只可惜即便如此,为了补贴叶兰和时昭,她自己一分钱都没存下不说,三不五时还要找店长预支工资。
辛亏这店长人还不错,看她勤工俭学不容易,工作又卖力,只要她提的要求不过分,基本都会答应,甚至在要开她之前还给她多补贴了五十块钱。
时夏以为她至少会在这里干到过年,谁知道变故来得这么突然。
九点交班,时夏如往常一般认真点货,对班的收银姐姐知道她马上就要离职了,还有些不舍。
「唉,像你脾气这么好、还肯干活的小姑娘真不多了。」
时夏正给冰柜里补水,闻言道:「你自己不就是嘛。」
「我?我算啥啊。」收银姐姐被夸得喜笑颜开,「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就算是,也没有你长得好看啊。」
时夏抿唇笑笑,没说话。
欢迎光临~
有人进店,收银姐姐出去帮忙买单。
「你好,就这一样对吗?」
收银台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还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拿了条口香糖,又随手指了她身后货架上的某个位置,说话时也不看人,声音低得有些奇怪。
「再拿包烟。」
收银姐姐多看了他两眼,没多想。
她回身拿烟,大门又响了。
下意识回头查看,门外空无一人,连收银台前的人也不见了。
「奇怪?」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来,收银姐姐嘟囔着将烟放回货架,接着离开收银台,准备继续帮时夏理货,可货架前已不见时夏的踪影。
秋夜的风微凉,街面上的人流逐渐减少。
便利店旁的小巷,时夏穿着一件短袖上衣,外面套了件萤光绿的工作马甲。这颜色在黑夜里分外扎眼。
在她面前,时昭取下黑色的鸭舌帽,露出一张瘦到有些脱相的脸。
时夏大概有四个月没有见到过他了,当然,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跟他见面。
「小夏,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时夏深知时昭无事绝不露面,一露面肯定是要钱。
看似亲昵的寒暄不过是他的怀柔政策。
但他不知道,这一招对时夏已经无用了。
时夏目光转冷,她不能离开太久,未免惹得收银姐姐怀疑,她干脆直接略过了中间没有必要的环节,开门见山道:「我没钱。」
她如此直白,直白得让时昭都愣了一下。
「别开玩笑了,」时昭笑着朝她走近,「我知道你今天发工资,怎么可能没钱呢。」
他进一步,时夏就退一步。
进退之间,时夏眉头逐渐深锁:「我是应该今天发工资,但是上个月你让妈找我预支了多少你心里应该有数。」
时昭闻言脚步一顿,大约是终于也想起了这么回事,他表现出了瞬间的苦恼,但很快,他就又想到:「那你可以再去预支下个月的薪水啊。小夏你帮帮哥哥,要是哥哥再还不上钱,真的会被打死的。」
「我是在便利店打工,又不是开银行,预支也有个限度吧。」时夏语气生硬,明显带着不耐。她看清时昭眼眶旁的青紫,压着声音道:「况且,我今天刚刚被开了。」
「被开?你被开了?」时昭在接收到这个讯息的一瞬间飞快地想了一下要不到钱的后果,跟着迅速将话头转向了叶兰。「那妈呢?你找她要一下,她应该有。」
时夏蹙眉:「你自己找她啊。」
「她不接我电话!」时昭有些急了,突然朝时夏逼近两步,「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小巷不深,是条死路,路两边都是被人随手扔掉的垃圾。
时夏被时昭逼得不断后退,背后很快只剩坚硬的墙壁。
她尽力将自己缩到墙角,以图能与时昭之间保持距离,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面前的时昭仍如一座不断涨大的石像怪物,遮住了周围所有光线,阴影正一点点将时夏吞噬。
她强作镇定,后背却一片冰凉,「她让你来找我说明她也没有钱了,我们都没钱了。」
「都没钱、没钱那我怎么办!」时昭急了,他将手里的鸭舌帽一扔,吼声在小巷里不断回荡。
眼前表情扭曲的时昭蓦地将时夏拉回了几个月前,那个漆黑的深夜,他就是这样发了疯病一样抢了她的钱,将她推进路边的污水。
周围刺耳的嘲笑,身下冰凉黏腻的潮湿……
混乱的场景一幕幕重现,时夏被寒意裹挟,不禁开始发抖。
她勉力支撑着自己紧绷的神经,以求找到一个出口可以赶快离开这里,但是时昭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了。
「我不管,我需要钱!你先给我,你身上有多少都给我!」时昭一边大喊,一边伸手过来扯时夏的衣襟。
撕拉——
劣质的工作马甲被他轻易扯破。
胸前一凉,时夏下意识抱紧自己。「时昭你疯了!」
时昭是疯了,疯到他已经忘记眼前这个人是他亲妹妹,他满脑子只剩下万一还不上钱,他就会被那些人打死。他不想死,更管不了其他人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