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流言
听了他的话, 重绵表情迷惑。
她刻意说这些——「因为我把你当成重要的人」「就像我的师父,我的长辈」,难道不是他想听的内容吗?
将她当徒弟一样看待, 他是这样做的, 也是这样想的。
重绵只是顺了他的心意而已,以为他听了会很高兴。
但他的反应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心情一好, 开口同意留她再住几日,反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重绵抓了抓后脑勺, 实在不理解,只好心不甘情不愿, 收拾收拾回自己屋子了。
待她离去后,容吟头也没抬, 重新坐到桌前看书。
天色渐暗, 星星点点的光芒升起,屋内未点灯,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
风吹动书页, 发出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他的手指搁在桌角上, 另一只手抵住额头。
清隽的面孔陷入一片晦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容吟的情绪不对劲。
从白天到黑夜,他一直想重绵。
从前两日她甦醒后因为心疼他流泪,到之前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她对他情绪的牵动。
地牢里勇敢站到他的面前, 为了他努力修行,以剑修为目标,再累再苦也不放弃……
他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感觉。
地牢,还是她练剑时裙袖翩翩的时刻。
他不该有这种感觉, 他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可那个时候重绵欲言又止,想说哭泣的原因,他最想听的是什么?
那些对他的……
脑海里刚冒出浮想联翩的话语,他突然阖上书籍,发出的巨大动静瞬间止住那些不应该的念头。
妄生莲如挣脱不掉的梦魇,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紧抿唇角,融在黑暗的双眸漆黑,透过窗子望向对面的竹屋。
竹林里的两间竹屋,一间漆黑,一间明亮。
重绵的屋子点了两盏灯,一盏放置桌面,一盏放置床头,她披散头发,懒散靠在床上,一边看话本,一边嗑瓜子。
自从达到鍊气期后,修炼日程没像以往那样紧迫了。
白日照旧练剑,晚上增加了许多娱乐时间和活动。
重绵翻看了几页话本,始终沉浸不进故事里面,抬起头,朝对面的屋子投去视线。
那里黑峻峻的,从傍晚到黑夜,一直没点过灯。
从甦醒到现在,容吟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重绵很少去思考混元镜里面的内容。
等一人独处了,寂静无人的夜晚,那些纷纭画面不由得一一浮上心头。
他的手被废,他差点死去也不肯联繫她,除了这两件事以外,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便是他不能沾染情爱。
前两日甦醒后,聊起他的过去,下意识就避开了这句话。
因为与她无关。
她可以心疼他受伤,可以抱怨他不联繫自己,却独独不能为了他不能沾染情爱而伤心。
没有立场去伤心。
重绵本来就不敢说出自己的喜欢。
经过此事,她更不敢说了。
白日故意说他是师父,是长辈,只能瞒住他一人而已,再千方百计,也瞒不住自己的心。
想到这,重绵略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指快速翻着书。
哗啦哗啦的书页摩擦声响起,她听见声音,翻得更加用力了,仿佛这样便能令她平静下来。
两日的时间,可以让心魂受损的重绵重新恢复过来,也可以让白一海消除掉祝牧歌体内的噬灵咒。
咒术虽解,然而失去的灵力回不来了。
祝牧歌躺在床榻,容颜苍白,本就纤细的身子瘦了一大圈,愈发显得弱柳扶风。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眸子含了一层湿润的水汽。
甦醒时,她以为会看到容吟的悉心照顾。
可让她大受打击的是,救她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不熟悉的医修白一海。
想到那日的震惊和悲愤,祝牧歌无声落着泪。
一个白发女修桑雨竹,平日与她关系不错,挑个天气好的日子来看望。
刚走进门,就见祝牧歌掩住面,抬头时,毫无异样地朝她笑。
桑雨竹以为自己看错了,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坐到床榻一角:「祝师妹身体可好?」
祝牧歌神色自然,笑道:「挺好的,白一海医术高明,我差不多已经痊癒了。」
桑雨竹点点头,拿出果篮打算,往桌前走去。
「这是我买的灵果,对修补灵力有好处,你……」
话到一半止住,她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另一个果篮,装得满满当当,她的反而略显小气。
桑雨竹尴尬地笑了笑:「这是谁送的?」
祝牧歌神色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极轻极轻地说了个名字:「容吟。」
不知怎的,桑雨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简单单两个字,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像是夹杂一种不甘的怨诉情绪,以及奇异的妄想。
桑雨竹搓了搓手臂,没有半点眼力见:「是他啊,怪不得这么大方!」
又像是为了自己送的两个灵果挽尊,桑雨竹暗讽道:「你为他转移咒术,他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小小礼物哪里能够抵得上你对他的恩情。」
祝牧歌轻轻道:「别这么说,我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