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馨和欣茹回到静园,差人煮了暖胃的药茶,坐在院子里聊天。[就爱读书]慧馨最喜欢这样,在晴朗微风的日子里,坐在躺椅里在树下乘凉。
欣茹放下点心,有些疑惑地转头看着慧馨。慧馨了然一笑,她今日赏春宴上表现奇怪,欣茹怎么可能不发现问题。
慧馨对着欣茹苦笑了一下,便把今日她在大王子府的遭遇诉说了一番。慧馨刚才路上,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她心里头隐隐有个主意,只是她一时还不能下定决心。若她要执行这个计划,少不得要让欣茹帮她一把。慧馨不但把今日大王子府的事跟欣茹说了,还把谢家想要让她做大王子侧妃的事也讲了。
“……今日若不是我事先准备了含巴豆的糕点,荷院出事的人便是我了……虽说身为子女,不该言父母之过,可是这羌斥大王子侧妃的位子我是不敢坐的。今日荷院的事,分明是郭王子妃的陷阱,没想到郭王子妃平日这么和气的人,出手却是这般狠辣。那几位闯入荷院的小姐,不知道是死是生了……”慧馨说道,“其实对婚姻之事,本轮不到我对父母的安排有异议,可是我出身庶女,对这世上的嫡庶之别从小便是亲身感受,我虽胸无大志,可也曾暗自发誓,这辈子我绝不与人为妾!”
欣茹听了慧馨的话深以为然,西宁侯府里有妾和通房,但是没有一人能生下孩子,“那你要怎么办?今日的事虽然过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父母之命不可违,但是这门亲事我却不能应,只是再有几个月,我就得离园了,到时候回了家,便也没有自由了,我……”慧馨边说边觉得自个儿前景堪忧。
欣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也没有办法,只要你不回家,你爹娘也拿你没办法的。对,就是这个主意,你可以去承志哥府里做女官啊。你跟承志哥本来就相识,他肯定愿意任用你的。等你进了圣孙府,便是你爹娘也管不了你的婚姻之事了。”
慧馨皱眉,“……做女官么……”
欣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做女官也很好啊,圣孙府的司官是正七品,以后你有了品级,你父兄他们也不感小看你,更不感为难你。而最大的好处便是谢家再管不得你的亲事了,承志哥哥人好,等将来你有相中的人,再请他给你做主便是……”
“这……听你这么说,做女官似乎也不错,不过圣孙府的女官哪里轮地到我……”慧馨有些不能肯定地说道。
“这有何难,女官么,你的身份正合适。我回头给母亲说一声,皇奶奶过几日便会到静园来选人,只要到时候你不出错,肯定能被选中。”欣茹很有把握地说道。
圣孙府女官选人挑剔,但慧馨本身能力绝对满足条件,家世好的人家不会让女儿做女官,家世不好的皇奶奶肯定又看不上,所以说像慧馨这样不上不下地才最合适。欣茹心下决定回家好好跟安成公主说说,她跟慧馨在静园相识相交这么多年,她不想将来看着最好的朋友日子过得不好。欣茹也是不赞成慧馨做什么侧妃之类的,侧妃是没资格出席正式场合的,若是慧馨成了侧妃,那将来她们两个连一同参加宴会的机会都没有了。再说慧馨的为人欣茹很清楚,在这种关头帮她一下,她肯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夜里,慧馨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金属盒。这个盒子正是慧馨从西洋屋买的孤守,孤守的一侧有一排码锁。慧馨轻轻对正码锁,盒子便啪一声弹开了。盒子里放着慧馨的私房银票和一块玉佩,慧馨将玉佩拿在手上端详了片刻。
今日她把事情跟欣茹明说了,原就是因为她了解欣茹的脾性,欣茹肯定会想办法帮她。她参选女官之事肯定瞒不过谢家,既然她已经决定走女官这条路,那么她就必须成功拿到女官的名额,做了这个决定就不能再回头了。可她也不能把希望都放在欣茹这边,圣孙府的女官毕竟身份不同,她必须再为自己加些靠山。
慧馨手上的玉佩,便是当年离开江宁时二姨娘偷塞给她的,当时二姨娘说这块玉佩属于燕京西街薛府,慧馨在京城这几年,虽未跟这个薛府接触,可是消息却没少打听。如今的燕京西街上根本就没有薛府,后来慧馨才打听到几十年前西街上有家薛府,只是后来搬走了。慧馨想起当初二姨娘也曾说这玉佩是从曾祖传下来的,想来几十年前的薛府便是这玉佩的正主。而原来那薛府从西街搬到了玉置街,而今玉置街的薛府便是太子妃的娘家。
慧馨当初从杜三娘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这块玉佩了。只可惜现在慧馨没了退路,她要动用这块玉佩。以薛家如今之势,这玉佩之约只怕是做不得数了,慧馨并不打算用玉佩求女官之位,她只是要用玉佩争取一个机会,她要见一面薛燕。
次日,慧馨便去皇庄看望杜三娘,她要做的事要尽量保密,静园的宫女和谢家的丫环都不适合,她只能拜托杜三娘帮她往薛家传信。
“……把这玉佩交与薛家人便可,只问能否见薛燕小姐一面,其他什么都不必说……”慧馨叮嘱三娘道。
……
三日后,慧馨前往少儿书局,薛家给了回信,今日薛燕会到这边来与她见面。谢家和汉王为大王子侧妃之事搞了不少动作,虽然慧馨无心,但别人未必知道。薛燕是郭王子妃的好友,又是太子妃的侄女,慧馨今日要跟薛燕说清楚。慧馨要做圣孙府女官,那就不能给薛家留下坏印象,毕竟薛家是未来的国舅,薛燕也是顾承志的亲表姐。
慧馨跟薛燕在书局二楼里间谈了近三个时辰,待慧馨把薛燕送走,她嘴角忍不住上翘。虽然不知薛燕信不信她的话,但看薛燕从刚来到临走之间的态度变化,慧馨心知她定是多半信了。慧馨刚才跟薛燕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她没有说什么场面话,而是直接跟薛燕表明心迹,她既然要薛燕相信她,便不能耍花招,这种时候直来直去更容易让人信任。慧馨不但跟薛燕表明她对侧妃之位无意,连宁愿做女官也不与人做妾的话也说了出来。看薛燕后来的神情,似乎真有所被她打动,至少不会对她有奸佞的印象了。
慧馨搞定薛燕,便觉送了一口气。薛燕是个两步棋,她跟郭王子妃和皇家都有关系,只要能打动她,边可事半功倍。
这个月的休假,慧馨不能出园,可是又没有好理由不回谢府。慧馨只得一回府便去给谢太太请安,跟谢太太哭诉赏花宴上发生的事。
谢太太拍着慧馨的背安慰她,“……幸好你没去那荷院,也算是因祸逃过一劫。原听说羌斥人喜爱养猛物,只是没想到大王子会养在自己的书房院里。总算你无事,此事便算揭过了。我前几日又去汉王府见过你二姐了,这回我可嘱咐了她下次有所安排一定要安全为上。你也不要太伤心,这次不行还有下次,离侧妃选定之日还有几个月,咱们不急,总有机会让你见着大王子的……”
慧馨低头抹着眼角的泪心下一叹,谢家和汉王府果然还是不死心,她的这条女官之路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慧馨思及此,心下一阵黯然,上次跟慧嘉在汉王府的见面,多半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从此后,慧馨和慧嘉便是各为其主,不能再往来了。
羌斥王女娜仁两月后将启程离开京城,皇后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娜仁,袁橙衣为王女娜仁开送行宴,下帖请的人里也有慧馨和欣茹。慧馨和欣茹赴宴,发现这次受邀参加送行宴的人全部是静园出身。
宴席上,有人提起了上回大王子府白头鹰伤人的事情,慧馨见娜仁神色颇有些无奈。慧馨便跟欣茹使了个眼色,两人夹着娜仁挪到了角落里说话。
“王女殿下,慧馨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慧馨说道。
娜仁一愣便反应过来,“谢小姐有话直说无妨。”
“当日王府赏花宴我二人也曾参加,当日伤亡惨状虽未亲眼所见,但当时的惊慌却是亲身经历。大王子纳侧妃之事,在京里沸沸扬扬已有数月,流言四起,此事拖延时间过久,只怕会引起京里人家和宫里头的不满,对大王子和郭王子妃的名声有损。我二人觉得,羌斥使团这边还是该尽早把这事拿出个明确的章程才好。”慧馨说道。
娜仁叹了口气皱眉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羌斥族人都是一夫一妻,纳侧妃之事大哥大嫂从未想过。可是不知怎地京城里就起了流言,事情到如今地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嫂已是骑虎难下,若是不为大哥纳侧妃,大嫂的品行就要被人诟病,我大哥也是被大嫂所劝不得不对此事默认下来……”
“听殿下所言,大王子和王子妃原都无意纳侧妃的?即使如此,大王子为何不向皇上递折子,只要大王子跟皇上讲清楚,皇上必会有决断。虽说纳侧妃是内院之事,应由郭王子妃做主,可这毕竟也是大王子的家事,人说‘修身,齐家,治国’,郭王子妃因妇道不能阻拦大王子纳侧妃,可是大王子却可为自己做主。这种时候,正该是大王子出来表态,别人才能知晓大王子是重情重义之人。再说此乃大王子府的家事,其他人本就无理多言……”
慧馨不知娜仁是否会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不过娜仁是聪明人,想来大王子纳侧妃的事情很快就会有定案了。
皇后来静园的前一日,欣茹跟慧馨带来了准信儿。慧馨拉着欣茹的手郑重地说了两个字,“多谢!”慧馨心知宋家给了她一个大恩,只有言语是不能报答的,加之她在静园这几年,能一帆风顺安然无恙,也是受了宋家的庇护。慧馨和欣茹之间的情分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慧馨会一辈子记得宋家的恩情。
前几日,慧馨已经把少儿书局和小食坊的生意整理了一遍,相关的事宜她都写成了册子。待女官之事落定后,慧馨会把当初她和欣茹签的契约并这些册子全部留给欣茹,以后这几家店铺便是欣茹一个人的了。
永安十七年四月十六,许皇后驾临静园,在对众人叙话后,单独留下了十四位女孩训话,慧馨便是其一。
慧馨站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垂首听着上面的嬷嬷训话,慧馨心知这便是皇后在为圣孙府选女官了。她们已经在院子里站了近两个时辰了,慧馨不敢大意,认真地听嬷嬷诵读《女训》。是的,所谓的训话,便是嬷嬷不停地反复地诵读《女训》给她们听。
不知又过了多久,嬷嬷才停下,皇后宣她们一个个的进屋问话。
轮到慧馨竟是要她把女训再背一遍,慧馨垂首很流利地背了出来。女训女诫,这是谢家女孩从小就要学的功课……
皇后只让慧馨背了女训便再无其他问话,慧馨心知静园众人的底细皇后心知肚明,静园本就是皇后掌管,这几年来她们在静园的一举一动只怕都逃不过皇后的眼线。
十日后,皇后懿旨便到了静园,有四人被选为圣孙府女官。同一时辰,太子府也接到了皇帝的圣旨,承郡王顾承志被封皇圣孙,择吉日将举行册封大典。也是在这一日,谢家也收到了圣旨,圣旨言明谢家七女德馨言恭,选为圣孙府司言女官,官级七品,谢家老爷太太教女有方,赏赐若干。
永安十七年五月,慧馨离园,正式从静园毕业。同年六月,入宫受训。八月,入圣孙府,皇圣孙册封大典之后,慧馨作为司言正式走马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