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别多时,此番重聚自然得好好庆贺一番。
马车到谢府大门前停下,谢慎和王守仁先后跳下马车。
“得知守仁兄要回来,我备下一份酒席,咱们二人当是一醉至天明。”
谢慎心情大好,拉着王守仁便进了府中。
二人一路穿堂过院来到后宅园子里,谢慎笑道:“最近府里请了一个余姚厨子,炒的菜都是浙东口味,一定合守仁兄你的心意。”
王守仁闻言大喜。
他在松江府华亭县主政期间,最郁闷的便是菜肴不合口味了。
虽然松江府距离绍兴府并不算太远,但两地菜肴口味相差之大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余姚人,王守仁甚至觉得松江府的菜品比京师的菜肴还差些。
故而堂堂的百里侯只得经常从余姚人在华亭县开的酒楼叫菜,虽然味道淡了些,但总比松江府本地厨子做的好。
此番回到京师能吃到地道的余姚菜,王守仁别提有多高兴了。
谢慎与王守仁坐定,热菜冷拼陆陆续续的端上来,二人一边饮酒一边吃菜,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还记得谢慎初见王守仁时,二人都是青涩不已。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二人的身份地位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王守仁成了炙手可热的钦差,而谢慎更是年纪轻轻当上了内阁大学士。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便是谢慎自己都不敢相信。
王守仁酌了一口黄酒,笑着打趣道:“四明啊,你现在连三十都不到就做到了群辅,照这个架势将来还要在内阁干上大几十年,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怕你把他吃穷了。”
谢慎翻了一记白眼,没好气道:“守仁兄怎么去了一趟松江,人都跟着变得油滑了许多。”
“哈哈,愚兄可不会像你那么恋权。愚兄还想着早些致仕到四明山里建个别院,潜心修学呢。”
“你可不能撂挑子不干啊。”
虽然知道王守仁这多半是玩笑话,但谢慎还是下意识的说道:“眼下我能够掏心窝子的就守仁兄一人。你要是走了,我该找谁商量大计?”
“先生!先生回来了!”
便在二人交谈甚欢时,谢旭小跑着来到园子中。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守仁身边,躬身作揖礼道:“拜见先生。”
王守仁欣慰的点了点头:“难为你还惦记着为师。”
谢旭又朝谢慎望了一眼,得到鼓励后便咽了一口吐沫道:“先生这次回京不会再走了吧?学生还有很多东西想要请教先生呢。”
王守仁略作迟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这回不走了。”
这次在华亭县推行新政,王守仁可谓是功劳卓著。
不论怎么看,他都能稳稳谋得一个京官,还很可能连升数级。
“你的天资很好,只要勤奋好学些,即便没有为师在身边,也定能有所悟。”
对于谢旭这个弟子,王守仁一直很看好。一来谢慎这个状元郎就是最好的老师,谢旭耳濡目染下学业想不精进都难。
二来谢旭确实很有读书的天赋,这样学起来便会轻松不少。
谢旭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谢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声道:“听见没有,你先生可很少这么夸人,便是你爹我当年也没有这个待遇。”
这下谢旭被逗乐了,一边挠头一边道:“爹爹说的可是真的?”
谢慎白了儿子一眼:“你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唔,儿子还是继续温书去了。”
谢旭还是很有眼力见的。他见谢慎和王守仁聊得正兴起,不好多作打扰便退了下去。
王守仁不由得感慨道:“令郎小小年纪便这么懂事,实属难得啊。”
谢慎咳嗽一声道:“守仁兄可别夸他,这小子不禁夸。你这么说,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守仁却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做的好了就当夸。”
“老爷,李阁老来了。”
便在此时,管家快步走到亭前恭敬的冲谢慎禀报道。
“李阁老怎么来了?”
谢慎直是惊讶不已。
“守仁兄,我们去迎一迎吧。”
不论于公于私,二人都理当去迎接李东阳
新政能够推行除了谢慎的极力倡导外,和李东阳的力挺也是分不开的。
假如李东阳没有明确表态,新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推开来。
在这件事上谢慎自然是十分感激李东阳的。
如今李东阳又在王守仁返京时亲自登门,更让谢慎感动不已。
“西涯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谢慎将李东阳让到上首位置,恭敬说道。
“哈哈,四明你在这里吃酒,老夫也想来蹭上一蹭。”
李东阳云淡风轻的说道。
谢慎讪讪一笑道:“想不到您老人家也是个酒痴啊。”
他为李东阳倒了满满一杯酒,又冲一旁的王守仁望了一眼。
“有西涯公和守仁兄在,人生足矣!”
“老夫这次来便是想告诉四明,汝道不孤。”
李东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豪爽的一甩衣袖道:“京西诸寺的事情老夫都听说了,妙哉!”
“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谢慎作谦虚状:“朝中的事情还是得多倚仗西涯公。”
“老夫这身老骨头还能撑个几年?”李东阳摇了摇头道:“若不是陛下劝留,老夫真想上书乞骸骨了。”
“万万使不得。”
一旁的王守仁连忙劝道:“阁老乃股肱之臣,朝廷若是离了阁老便要乱了。”
“这朝廷离开了谁都不会乱。”李东阳微微笑道:“无非是干的好些差些罢了。况且有你和四明在,说不定干的比老夫更好呢。”
这就有些尴尬了,谢慎实在不好接这个话啊。
“不说这些了,守仁返京是个大喜事。老夫这次一定会保你个锦绣前程。”
旁人说这话或许有吹牛的嫌疑,可李东阳说这话却绝不会有人怀疑。
以他的实力要想保一个四品以下的官职给王守仁,根本不需耗费一丝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