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个秘密,来钱行小街,胡川逵能从赌场和洗澡堂找到被人当着皇上伺候的感觉。
是人,都喜欢在别人面前找到存在感,胡川逵也不例外。
何况,包厢里的小丫鬟只要给银子,随便他怎么潇洒。左拥右抱,胡川逵能在空度余生的晚年,还能尝到和小姑娘同居一室,同睡一张床的皇帝般的幸福,上哪里他都找不到像赵家墩赌场令自己销魂的地方。
至于什么叫长者风范,在胡川逵的脑海里,有的销魂一颗,便是自己摘今生赚到幸运。他怎么可能选择,与自己幸运背道而驰的事去做呢?
当然不会!
再说了,他一个只读几年私塾的伪君子,怎么可能具有书香门第的长着风范。即使有,也是因为某种需要而刻意假装出来的谦谦君子形象。不过,这种装出来的伪君子模样,碰到真正的像鱼市口倪氏大糕坊的倪诛仙那样,那就关公面前耍大刀,胡川逵他就自不量力,自修其辱。
送走胡川逵,赵国登急忙对着店小二招招手:“怎么样?那老家伙将铜板和铜钱都兑换出去了吗?”
店小二贼眉鼠眼,滴溜溜地巡视一圈,便直说无妨:“东家,在赵家墩赌场,没有俺店小二摆不平的买卖。你看到胡川逵笑眯眯的样子了吧?”
赵国登点点头:“嗯,看到了或许挺兴奋的!”
“哈哈,这不就对了,您总算猜对了他的心事,不偏不倚。他真的是担心银票要过期作废,所以宁愿兑换铜板铜钱,也绝不留下银票攒在自己手里。哪怕一千两银票对上一千枚他铜钱铜板,胡川逵连眼睛眨都不眨,还洋洋得意。”
望着胡川逵远去的背影,赵国登笑了。
大清国的铜板铜钱才不值钱呢。
要说值钱的,还是北宋时期的银票兑换率比较高。胡川逵那老小子可能是因为银票来得容易,加之市场上盛行袁大头,为了赶时髦,胡川逵真的是豁出去了。唉,管那么多干嘛,人家银票来得容易。
哪怕兑换少了,也不在话下,因为不痛不痒。银票对胡川逵来说,得到了不稀罕,丢掉了,不心疼,反正来得容易。
马书奎这边也达到目的,不知道他临走时和王二丫捣鼓什么,两个人趋附权势,追名逐利,都不是什么善茬之辈。她们俩在一起,可算是狼狈为奸,群蚁附膻。也可以说是城隍亏老戴,老戴亏城隍。
王二丫利用情色为自家招揽生意,不能不说马书奎乌金荡土匪经常光顾她们赵家墩赌场和洗澡堂,是那马书奎看在王二丫的面情上。
当然,我们不能忽视赵国登的经营之道。
赵国登手里的一张牌,仅次于马书奎的王德霞,也是功不可没。
王二丫对马书奎的无声无息的帮助,不过是那赵国登不知道而已。
尽管他有着不同一般的经营头脑,尚若没有王二丫以色相诱马书奎,那乌金荡的土匪不可能总是来他们家消费、捧场。还有,那来自包房的小丫鬟提臀露股,没有这样的以色相诱的经营手段,哪里来的赵家墩赌场的生机勃勃......
胡川逵回到家,一股脑将银票带到钱行小街的赵家墩赌场,以赌钱的形式,予以兑换。在他认为,自己是上策。赵国登一时间在胡川逵眼里就是个不懂得生意买卖的愣头青。他认为,搞得赵国登是哑巴吃苦瓜有苦说不出。
至少,胡川逵沾沾自喜,以为那赵国登将废除的铜板铜钱烂在手里,可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损失。
于是,每每来到赵家墩赌场,内心里总是藏着不可告人的几分得意,几分庆幸。
他根本不知道,那北宋时的银票,在别人手里也许一文不值。
但在像赵国登这样的具有一定收藏经验的人手里,那就是价值连城。一连数日,胡川逵加快速度,先是用银票在赵国登的账房先生哪里兑换成铜板铜钱,再用铜板铜钱兑换成筹码,在包房聚赌。
赢了银子和大洋,输的确是铜板铜钱,胡川逵怎么能不开心。
赵国登的账房先生最近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原因很简单,胡川逵的银票出现,他得抓紧时间用算盘咯哒咯哒的换算兑换率。赢了胡川逵铜板铜钱的人,拿着铜板铜钱又来账房先生这里兑换成大洋,一而再再而三,以此类推,你说赵家墩赌场的账房先生忙不忙?
尽管如此,账房先生乐意为赵国登付出,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的利润多少。
马书奎一连几天,没离开赵家墩赌场。
胡川逵不来,马书奎也不来。胡川逵前脚到了包厢,马书奎后脚就进入大厅。
那戴礼帽,身穿大马褂的人,进入包厢的下注,时赢时亏,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他赢了不笑,输了不跳,一副决胜者的姿态,信心十足。尽管他脸上皱纹一道道,胡须花白,打扮成古稀之年老男人一般。
可他走路和讲话的声音,还是在赵国登的账房先生面前,出卖了自己。
二东成箉着铜板铜钱,来到柜台前:“哗啦......咯啷咯啷......”
一大堆铜板铜钱从布口袋里倒在柜台面板上。“快,账房先生,快给老子换成大洋。可别耽搁老子最近的好运气,哈哈哈,真是好运来临,刀山火海想挡也挡不住。”
带着几分得意,二东成从人群混杂的包房里,伸出自己罪恶的三只手。
趁赌鬼的注意力都放在牌九桌子上,对赌鬼的口袋下黑手。荣门买卖,最拿手的就是靠偷过日子。
何况,二东成是这一会的当家人。
当然,二东成看准时机下手,不是对包厢里继续聚赌的人下手。而是对那些赢了钱就想离开的人,他察言观色地下手。人的讲义气,在赵家墩赌场内偷盗,传出去对赵国登的生意绝对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一点,二东成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哎呦喂,二爷,您最近几天可不是一般般的得手啊?看来,手气不错。怎么样,遇到好事,不和我账房先生分享分享?”账房先生对输钱人,不会跟他们开这样的玩笑。因为赢钱就笑,输钱就跳是赌鬼的惯性。他才不想招惹赌鬼不好的脸色,或者来一句不三不四脏话来喷。
“唉,我都这身打扮了瞒过了店小二,怎么就瞒不过你账房先生?”
二东成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账房先生怎么看出是他二东成脸上贴上六七十岁老头子的脸皮,假发花白,胡须拖到胸口,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账房先生,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想搞个清楚,以免下一次再来,自己加以改进。
账房先生也不满,他一双手在算盘上咯哒咯哒地敲着。
一双眼却看着二东成,辅以鄙视的一笑反问道:“二爷,你是想听我账房先生说实话呢,还是想听我账房先生说几句奉承您的话?说假话奉承您,虽然挽得您的开心,但久而久之发生在您身上的弊病逐渐放大,到那时您二爷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说真话呢,对您来说当时会不痛快,但能指出的破绽,回去以后您加以纠正,便是日积月累,不容易露出马脚。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就看你二爷喜欢听老朽的哪一种话了!呵呵......”
账房先生看上去也不简单,一双眼紧盯着二东成的面部表情,一双手却在算盘上,不停地左右来回上下拨珠子,忙而不乱,分毫不差。
像账房先生打算盘这样的熟练程度,在那个年代,多地去了。
就像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银行柜台工作人员,她们打算盘的速度,看得你眼睛不敢睁,那个手指头拨珠子的速度真的叫个举世无双。
“嘿,账房先生,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有话直说,有屁照放。我二东成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心态,来来来,说说看,您是怎么看出是我二东成的。”
账房先生从坐位上站起来,踮起脚尖将头伸出柜台外。
附和在二东成的耳朵边上神神叨叨的说:“二爷,是你那走路的姿势,和您说话的腔调怎么看,怎么听都不像个你化妆的那个六七十岁人的声音和模样,太夸张了知道不。”账房先生说完,自顾自坐回原处,继续敲打算盘,好像什么事没发声一样。
二东成心里咯噔一下,我去,老家伙说的也是。
幸亏在赵家墩赌场,如果出远门被人发现岂不是脱裤放屁自找麻烦?“呃呃呃,你说的不错,看来,下一次再来,必须先走你账房先生面前过一眼。否则不然,我二东成祖传移容秘籍算是白白浪费掉了。”
二东成和马书奎两个乌金荡土匪紧盯着胡川逵的影踪,不是什么好事情。
账房先生预感到一场争斗,可能要发生。
如果不是对付赵家墩赌场,那肯定与胡川逵有关。
胡川逵总是大意失荆州,回家的路上,内心里在为自己将银票兑换成大洋,他自鸣得意:看俺胡川逵,将那没有价值的银票抛出去兑换成现大洋,嘿嘿,除了胡川逵能有这方面才能,估计中心村找不出第二个。唯恐醉生梦死的他从来没考虑过有心算计没心人的人间警言和忠告。
第一次在赵家墩赌场被马书奎盯上,不但倒贴了外甥女孙雨娟,还被敲诈五百两银票。按理说,胡川逵应该长记性。
只可惜,胡川逵可能是因为仗着财大气粗的缘故,丝毫对自己的露富行为不加以克制和改进。尽管,他已经快马加鞭地将从妹妹胡川凤那里得到的银票转移出去,想以此打消因为银票藏在自己家里而惶惶不安的情绪。这人呐,做了好事真的叫个半夜不怕鬼敲门。
一旦做了自己认为的坏事,寝食难安。
每每看到交给大太太收藏的银票,胡川逵的脑海里就会出现妹妹胡川凤对她横眉竖眼的表情。
唉,难怪妹妹对自己横眉怒怼,胡川逵心里也在想:闷了妹妹的家产也就算了。因为那些原本属于她和妹夫的财产,她们俩这一走,统统留给那孙家的继承人孙雨晴,怎么说对外甥女孙雨娟也是不公。
对自己闷了妹妹的财产,胡川逵没有半点亏心,但他作为一位亲舅舅,居然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将妹妹丢在人世间的唯一的希望,捧手送给乌金荡的土匪。嗨,这和将她们的孩子丢掉万人坑有什么区别。所以,胡川逵经常做到妹妹对自己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他越发心慌。
不得已,下决心处理掉银票,以示眼不看,心不烦。
再说了,如今是现大洋的时代,再拿银票说事,是不是有点凹凸了......
金秋十月,王德霞带着一帮人来到赵家墩赌场。
她和马书奎的行为不一样,马书奎是来盯着胡川逵,另一方面是来乘孙雨娟挺着个大肚皮,他来找王二丫消消遣,取取乐。王德霞直奔赵国登为主题,她啥也不缺,呼风唤雨,在乌金荡不比马书奎逊色。
因为,王德霞扛着马书奎哥哥马占奎的牌子,在乌金荡横扫一切。
自从和孙雨晴一战失败之后,马书奎耿耿于怀。
他继续招兵买马,将队伍扩大,资金来源捉襟见肘。对乌金荡来来去去的商船,至少,打着马家荡孙家旗号的商船,马书奎是绝对不敢再下手。因为,交战双方内心里有一个自我约束:打赢了,别人听你的;打输了你听别人的。
这是江湖规矩,谁也不能破。
普天下,吃江湖饭的人,天下是一家,谁都得讲这方面的义气。
所以,和孙雨晴一战,马书吃了亏。
他不知道的事,马书奎活着,从乌金荡传到马占奎哪里的消息是:马书奎已经被孙雨晴带的人马连同大木船一道沉入乌金荡,那可是一个人也没回呀!马占奎正在紧急准备和马家荡的孙雨晴来一个一刀了断,意在给亲弟弟马书奎报仇雪恨。
马书奎紧急准备怎么对胡川逵下手,那可是他的压寨夫人孙雨娟对他马书奎的第一个要求。
否则不然,孙雨娟也不会让马书奎靠近自己,更谈不上怀着马书奎的孩子。他哥哥马占奎,正在紧急筹备和孙雨晴来个切底清算。暗八门,除了二东成的荣门买卖,几乎被马占奎全部活动起来。关键是,马占奎派去乌金荡调查事情原委的人,被那接生婆在赵家墩赌场截杀。
马占奎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他便知道情况不妙,后果严重。
王德霞和二东成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来自她们身边的接生婆,却原来是杀害他哥哥从小上海派出来一探究竟的人。消息中断,是因为马书奎有了孙雨娟之后,光想着和压寨夫人尽情快活,全然不顾他和孙雨晴一战,成就了孙雨晴在马家荡当家做主的地位。
也给自己在乌金荡消失,推波助澜。
不仅如此,他哥哥马占奎和孙雨晴结下深仇大恨,都是因马书奎而起。如果这一会的马书奎派人和哥哥马占奎取得联系,说自己安然无恙,或许,马占奎放弃对孙雨晴报复计划。可是,马书奎一门心思掖在孙雨娟要求他从舅舅舅妈手里要走属于她的那份家产,其他事都甩到脑后。
初秋的一天早晨,马书奎带着乌金荡的土匪,从钱行小街的码头上岸,给挺着大肚子的孙雨娟找来马车,其余人,以马代步,浩浩荡荡开往中心村。
不像第一次,是夜晚偷袭胡川逵他们家。
这一次,马书奎打着送孙雨娟走娘家的幌子为名,大摇大摆开进中心村。胡川逵也不是没有准备,自从上一次被马书奎来个关门打狗,他吸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