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你重新选择，你是要做警察还是律师呢？”牛律师旁边的甘律师皱了皱眉头，将眼镜框往鼻梁上端移去，发出有点嘶哑的声音问道，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眼镜片的表面反射了一下亮光，整个脸色看起来更严肃。


    “...................如果重新选的话。”小胖晟对甘律师这个问题感到很突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得挤出几个字，然后又将眼珠子往天花板看去，陷入有六秒钟左右的思考，然后冷静得说道：“如果重新让我选，我还是会选择律师。”


    牛律师依然注视着小胖晟的双眼，似乎要看到里面去才肯罢休一样，他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是被小胖晟刚才真情言语所打动，从刚才具有攻击性的冷淡麻木变得温情柔软了一些。


    “如果用几个形容词来形容你自己，你会选用哪些词语？”牛律师稍微眯了眯眼睛，声音缓缓得说道，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似在笑。


    “激情，暖男，上进，认真。”小胖晟伸开手掌，像是数算家里有什么宝藏一样，挨个挨个得念出来，那个样子既憨厚又可爱，逗得蔡律师“噗嗤”一声，忙用手掌捂着嘴巴，生怕小伙子看到自己在笑。


    “再数下去，我看十个手指都数不完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甘律师转过脸看向牛律师，表现出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单单第一部分的自我介绍，就用了差不多有四十分钟了，难怪甘律师会这样说道。


    “行吧，第一个环节就结束了。”牛律师微微点头，他又看了看时间，确实是需要结束这个部分了，不然中午不休息都面试不完，便将脸转向右边的蔡律师，“第二部分是案件办理的考察，这个部分就交给蔡律师来提问。”


    对于案件考察这部分，小胖晟可谓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害怕，提交上去的七个案件都是他独立办理，从参与接待客户，到起草起诉状和整理证据材料，再到立案和开庭，他都是一套龙全程参与的，加上有师父的指导和解释，他更是熟烂于心，就像是把这些案件都吃进肚子里一样，旮旮旯旯儿都清清楚楚。


    蔡律师看着小胖晟那有点神气、自信、傲气的神情，心里便猜到这位小伙子对自己参与办理的案件应该是准备得非常充分了，如果采用常规的问法，那他基本就答出来了，这不就显得自己提问的水平一般般，以后他向其他学员传说蔡律师的提问水平，那就不太好了，为了她的颜面，也为了面试官的荣誉，蔡律师决定一改常规的提问方式，采用比较新颖的方式来提问。


    “这个案号为7861号的合伙合同纠纷，你知道法官的审理思路吗？”蔡律师看着手头的材料，随意翻到了一个案件，漫不经心得问道，这个声音就像是从深谷里传来一样。


    小胖晟怔了一下，瞬时懵逼起来，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这个问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的，或者说他是完全没有想过面试官会问这样的问题，他都是从案件的法律关系，法律适用依据，事实争议点，原告被告的证据优势，甚至原被告当事人的性格特点，何方人士，他都背诵得滚瓜烂熟，但是偏偏没有准备关于审理法官的判案思路，这个真的是成了漏网之鱼啊。


    他攥紧拳头，微微低下头，眼光朝地面看去，要是答不出来，那得真尴尬，真是恨不得挖一条地缝钻进去，然后逃走这个面试室。


    蔡律师见小胖晟咬着下唇，皱着眉头，额头上显出一抹阴暗，刚才那自信从容的神情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是愁容满面，焦虑不安，好像一个小学生做错了某件事，正在忐忑不安得等待班主任过来训斥一样。


    “嗯？”蔡律师见小伙子沉默了有大概三十秒钟的时间，便用低沉的、有点无力的“嗯”声表达一种等待不及的不耐烦，她双眼注视着小胖晟，想要以她丰富的人生经验试图猜测他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嘴角微微翘起，猜出来了。


    “怎么不回答了？是不是不会回答？”蔡律师身体前倾，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小胖晟心里是有两种声音在互相拉扯——


    a声音说：“随便编造一个说法就是了，你不回答的话，肯定是要扣分的。”


    b声音说：“不能说谎啊，是就是，不是就说不是，既然没有想过，那就直接说不知道就可以了，诚信是非常重要的。”


    a声音急忙回应：“诚信值什么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通过面试考核，拿到律师证，提高薪水，提高生活水平。”


    b声音不甘示弱：“诚信是做人的立根之本，更是做律师的首要原则，还没有拿到律师证，就这样毁了诚信，那以后不就是一个拿着律师证的骗子吗？”


    a声音再次回应：“现在是面试，先要通过面试考核，以后再继续坚持诚信，不就可以了吗？你这个笨蛋！”


    b声音厉声回应：“你这是小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对面坐着的可是做了几十年的律师，要是说谎，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了，你可别冒这样的险啊。”


    a声音依然不认输：“你才是笨蛋，没有一点格局，天下乌鸦一般黑，基本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啦，偶尔说一次谎，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人都是这样的。”


    b声音再次发起攻势：“别人犯错，你别跟着错，人所做的一切，都会有相应的报应的，不要耍聪明了。”


    a声音和?b声音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正像是一个擂台赛，一个回合过去，另一个回合又过来，甚是激烈。


    “不要说了！”小胖晟怒吼道，这声音也把三位老师吓得晃了一下，三对眼睛凝视看着小胖晟。


    “哦，不好意思，老师，我........我........”小胖晟红着脸，像一位害羞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挠着头皮，吞吞吐吐得说道，“我刚才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


    “行吧，那就赶紧回答问题，刚才我的的问题，你还没解答呢。”蔡律师严肃得说道，样子更加不耐烦了。


    “好的，老师，这个……这个……问题，我不会。”小胖晟支支吾吾，总算把字吐出了口齿，那声音细细的，柔柔的。


    “为什么？”蔡律师有点不可思议，眼中写满问号，其他两位老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勾勾得看着这位小伙子，面试了这么多学员，即使学员不懂也会现场临时组织一下语言应付一下的。


    “因为我还是要遵从我的内心，坚持我的原则。”小胖晟冷静得说道，双眸是那样漆黑清澈，“我这个问题，我没有预备到，我不想临时编造一些话来回答。”


    三位老师有点惊讶，不太相信刚才的话，面面相觑，整个面试室沉默了一会。


    “你不回答的话，这个环节，我们会扣分的，你想过吗？”牛律师试探性得说道，仿佛在提醒小胖晟可别装什么仁义道德了。


    “这个我清楚，扣分是小事，如果给不诚信的处事原则割了一个破口，那以后我的律师生涯就会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我会为自己的选择付上代价。”小胖晟抬起双眼，正视着牛律师说道，他说了这话，整个身心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