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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见魂瓶愈浑救庶民以庶

    城隍府衙里不似阴间鬼影憧憧,昏黄的灯光反倒有种温馨的气氛。


    杨暮客随着判官登楼,一个转弯身子颠倒了过来。他也不曾惊奇,这阴间本就在底下,往上其实就是往下。那城隍的高楼不过是显影之法,让幽魂可以瞧见的明灯。


    浊炁的迷雾在墙壁上若隐若现。若是寻常修士到了这小径需以法力护身,可杨暮客身上也没甚法力。手伸进袖兜掏出玉香给的珠子捏了个法诀,避开了浊炁的侵袭。


    又是一个转弯又下一层。一队鬼捕浮光掠影,隐约见得面色半黑半白。


    “最近城外好多鬼妖作祟,偏远村镇有游神去而未归。若是道长遇着还望出手相助。”


    “金蝉教行走道人呢?”


    “今年教中行走巡视仅有三人。西岐国边疆有事,国中需紧备物资。科仪道场已经数月未停了。”


    “这淮州郡歌舞升平,丝毫未见乱象。战事很是艰难吗?”


    “淮州上渡口尽是运送钱币的货船。沿江有大修士镇压,所以郡内妖邪趁机作乱屡屡发生。我家城隍都出门做事去了,不然也不会让我这小神来接待道长。”


    啧。杨暮客终于咂么明白了其中门道。他还一直纳闷这金蝉教怎么看起来名不副实。毕竟掌管一郡豪门,那水二道人比青灵门的平浪还不如。看来也是赶鸭子上架。


    道人跟着鬼神来到了笔吏值房。杨暮客把通关道牒递了过去,判官接过看一眼那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不知道道长想我怎么写?”


    “如实写就成。”


    “这……”判官拿起笔蘸了蘸墨,勾去了那游神的字迹,笔下写道。


    淮州下渡口入境,金蝉教水二道人迎送。城中歇息,次日遇一老妪……


    判官伸手穿过了时空,掏出一方城隍大印,在上面一扣。“道长在淮州行正道之事道牒皆会收录,正如衮山郡一样。”


    “挺好。”杨暮客点点头收回道牒,“那我就回去了。”脚底一跺,回到了城隍府衙的地表,随手一抛,一张通天灵宝丢进了香炉。


    恭送杨暮客的判官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香炉里的灵宝,摊开在掌中看了又看。他终究还是把灵宝送进了关押幽魂的宝瓶。


    就在少年道士走后不久金蝉教的金丹修士飞进了阴间。“今日的魂魄收取够了吗?”


    判官将宝瓶递出,“回长老,本日收取的幽魂仍凑不足一次生祀。但紫明道长赠与一张灵宝,足抵其中缺数。”


    金蝉教修士接过宝瓶叹了口气,“边疆已有铸币流出,怕是这次也是最后一次生祀铸币了。你且放心,待那老儿回城我教自会收回他的城隍职位,许诺给你的自然兑现。”


    二人却不知,那城外蛇妖法相隐于迷雾将一切都看了去。


    杨暮客回到了驿馆将道牒还给小楼。二人聊了一会儿见闻,杨暮客想着回去休息。玉香道人追了出来。


    “少爷留步。”


    “不知玉香何事留我?”


    “我这里有些许存票,道爷那里不知还有多少。明日你与季壮士出门还需把钱财都换成物资。”


    杨暮客接过存票打量了一下玉香,想了想那金蝉教的破事儿,“超发的铸币开始流入民间了?”


    玉香颔首,“金蝉教已经开始生祀作法铸币。说明超发的数量已经超过国运级数。”


    听完玉香的话杨暮客头皮发麻,他不难想象当所有超发铸币流入民间时候的情形。“他们怎敢。”


    玉香叹了口气,“当代金蝉教掌教出自国主一脉,他们本就休戚相关。西岐国国运早在数百年前已是日薄西山,全靠金蝉教强撑。”


    杨暮客看了看手中的存票,“这么做好吗?”


    听到这话玉香捂嘴窃笑,“道爷若是心软可以留着日后用废纸引火,虽显得蠢笨了些,但也少惹了许多因果。”


    杨暮客先是愣住片刻,然后坏笑道,“你这妖精倒是机灵。”


    “道爷说的是呢。”玉香道人万种风情地掩上房门。


    杨暮客把存票摔在手掌啪啪之响。这个女人呐,不寻……常!


    回到房间少年道士清点手里的存票,顺带打开了水二送的土特产。哟呵,又是一沓存票。说实话,这几万贯存票杨暮客完全没有概念,算多还是算少?真还说不清楚。不过就今日茶馆消费来看,估计豪门大户中几万贯也就好似在口井里砸个水花。正当他想着如何花掉钱财的时候,季通回来了。


    杨暮客倾听楼道的脚步声。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昂啊啊……


    季通打开门,看着数钱的杨暮客。总觉得这小子笑的邪性。


    “看,正等你。你便回来了。”


    “等我作甚?”


    杨暮客把存票全都放在茶几上,用手拍拍,“这些,明儿拿出去花掉?”


    季通走近了看,厚厚一沓。嘿,真是豪爽。“花掉?”


    “对!花掉。一文不留。不单要花掉,还要花得体面,花得值当,花得有意义,花得大仁大义!”杨暮客站起来对上季通的眼神。


    季通吓得蹭着坐在了茶几边上的椅子上,仰视着少年,“这……”


    “吃惊?”杨暮客在房中踱步。


    季通点点头,大气不敢喘。


    “没什么好吃惊的。钱财不过身外之物,都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我们买些衣裳,备上些许粮食。然后找些困顿的人,送出去。”


    “送出去?!”


    “对,还要送出去。不但要送出去,还要送地不着痕迹。你明儿早起,去那城里打听,今年哪儿的佃户过的困难,我们采买些物资,送过去。”


    “啥?”


    “开仓!放粮!”杨暮客脚一跺,瞪着季通。


    季通一口气喘匀了,起身抓着少年的胳膊,“这不成。路上还是要留些钱财的。”


    “不留,也留不下。这么着,你也不都买成送人的物资。咱们自己也置办点体面着装。你呢,就当是善人施舍,给自己积功德。”


    “哎哟,少爷。您今儿是受了什么激。做善事,积功德。季某人也乐意去做,但这钱全花出去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你信不信我?”


    “嗯……信!”


    “信就行,这事儿必须得这么办。我们合计一下,要把这些钱花得安安静静,也干干净净。”


    听着杨暮客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季通也明白过味儿来,这是道士得着了他不清楚的信息。


    第二日,杨暮客没去早课。他去码头上寻了几个扛包的脚夫,然后租了几日的空仓。而季通则换上了常服去寻粮商买粮。


    时至晌午,杨暮客季通碰了头。季通带着脚夫去粮商的仓库扛粮食,又找船行租了一艘货船。大包小包的粮食存进了仓库,货船泊在仓库外的栈桥边。


    杨暮客又回到了上东城寻了家裁缝店。定了几身华丽道袍,然后问那掌柜有没有棉布售出。掌柜给了他一家布匹商人的地址。又是一番采买。


    太阳落山了。


    水二在阵法中看着行事诡异的紫明,想问又不敢问。自家的事情他是知晓一些的,而这紫明竟然知道了些许内幕。但是这层窗户纸不能捅破,捅破了就是天大的窟窿。轰隆隆的崩塌声中都得死。


    第二日。粮仓空了,船依然静静地随着波浪摇摆。脚夫们开开心心地扛着粮食从一个仓库来到另一个,收工放工钱,除了大子,竟然还有散粮两斗。多好的老爷啊。


    布匹从下游终于不远万里到达了港口,杨暮客站在港口,风吹着他的道袍哗啦啦响。


    “待明日粮食运走以后你们把这一船棉麻运进仓库。”


    “是,道长。”


    第三日。杨暮客早课归来,裁缝店的掌柜笑着将道士迎了进去。


    银色云纹丝绸缎面斜襟道袍,黑色腰带坠白玉红穗,踏鹿皮白底靴,少年郎面白唇红。


    淡蓝开襟银丝棉布道袍,双手插在回字纹袖口里,踩黑布千层底,少年郎挺拔俊秀。


    鹅黄轻纱套在八卦白袍上,蛇纹白腰带,着黑白相间布鞋,少年郎温润如玉。


    “好看,好看。道爷穿着咱们店里的道袍真是标志极了。”


    “过奖了。”杨暮客把存票放在柜台上掌柜笑的更开心了。


    天黑了。季通开始从驿馆里把行囊往后院的马车里搬。新车厢漆成了朱红色,比原有的车厢大了些许。车外的后座也宽敞了许多,两扇窗门在后车座后。坐在后车座上就能打开门从后车厢里取出存放的物品。当不常用的物品堆满了后车厢季通开始把小楼的行李往车厢里搬。


    车厢顶棚有格栏存放物品,下面是五尺长宽的坐榻,裹着熟皮。玉香钻进了车厢里铺着棉褥。她接过季通递进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好。新买了车窗帘,车门帘,车铃,御座的棉垫,客座的棉垫。小矮桌,书柜,书柜上放好小楼的香炉,碳炉,茶具的柜子,密封的水桶……最后季通安装好新的车套。擦去额头的汗珠,杨暮客从码头的仓库回来了。


    少年郎穿着新买的道袍围着车子转,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玉香打量着这个身着素黑色长袍道袍小道士。“该买一个好发箍,发带还是太文弱了些。”


    “实在顾得那么多了,这些是布匹,玉香请收好,后面还需姑娘作法。”杨暮客递出一个绣囊。


    “奴婢收下了,道爷这两天受累了。”


    季通揉着肩膀从马棚里走出来,“还站这儿干嘛,回去吧。今儿晚上我得好好睡一觉,累死某家了。”


    “走吧。”


    漫天的繁星因为灵炁变高变薄欢快地眨着眼。红色的血丝爬上了西岐国的天空,无数的怨念哀嚎着。


    淮州城外浊炁化雨,大地母亲看着欠收的良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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