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夫妻两个齐齐跪下,重重磕头,不为比的,只为了求皇帝剐杀了自己,明正典刑。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夫妻两个是想用重刑加身,惨死,来换取女儿的一线生机。
宋亦安还看出来了更多的东西。
她是整个蛇妖案的亲身经历者,所以很清楚,诚亲王根本就不知道张清和宋泠干的好事。
而在今日之前,诚亲王和诚亲王妃,一直都是分别关押,且还是由锦衣卫亲自看守,根本不可能串供。
可今日,诚亲王妃说诚亲王要杀她,诚亲王不但认了,甚至自顾自给自己加上了一条——他早知道张清跟前朝余孽勾结。
就看诚亲王做的事情,就知道他若是真的早知道,便早就跟皇帝报备,并且顺藤摸瓜杀余孽了。
今日种种,说白了,不过是诚亲王妃的谋划——她算准了诚亲王不会反驳她,甚至,会更自污。
都是为了救沅哥。
宋亦安心中闷闷的。哪怕她再觉得她三叔是个渣男,可他对妻子和孩子,却是真爱的,只是,他太想求两全了,以至于最后哪一个都辜负了。
她看向了宋沅。
宋沅的脸上有认真和茫然,还有麻木的怨恨和喜悦。
宋亦安大约能理解她的感受,大概是痛苦和怨恨交杂的——
父母能够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甚至可以为了她承受活剐的痛苦,但,却连她喜欢写戏本都容不下。
父母之爱,至深至爱,能重于泰山,又至轻至薄,轻若鸿毛。
此刻的宋沅看着,像极了被扒皮拆骨,却又被小心翼翼拥入怀中疼爱喂药的小狗。
宋亦安抿抿嘴角挪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了季青临身上。
青年敏锐地看了过来,见是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眼中含着安抚。
宋亦安下意识跟着勾了勾嘴角,心中腾升起的几分烦躁,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大半。
他懂。
宋亦安心下高兴,疲累都减少了几分。
这时候,朝堂上下已经达成了共识。
蛇妖案已经侦破,涉案的张清和宋泠已经死了,为其母子包庇的诚亲王也已经认罪,是他为了威胁宋沅不说出真相,所以绑架了诚亲王妃,宋沅也是为了寻找母亲,这才做下了后续的事。
诚亲王愿意认罪,并且求皇帝在午门前行剐刑,警告天下人。
诚亲王妃同样认罪,求皇上将隐瞒性别的罪名归结于她一人,同样将她剐刑,以儆效尤。
沈桁出列替宋沅求情,一一列举这些年来宋沅为朝堂和大明做下的好事,又道她也是亲生母亲用性命所迫,希望能从轻发落。
宋亦安站在一旁看着,置身事外。
早前因为太医院药检想报复宋沅的人,已经被宋亦安怼死,又有恩荣王被揍的例子在前,那些人本就在犹豫,再见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沈桁如此力挺宋沅,便彻底歇了心思。
如此,本就跟宋沅交好的大人们,终于站出来替宋沅说话,都请求圣上饶她死罪。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诚亲王祈求的眉眼,到底松了口:“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自今日起,宋沅不再是皇家子弟,更名沈沅,流放南疆死牢十年,若十年后还有命在,便回来吧。”
南疆死牢。瘴气弥漫,终年不散的矿场。
十年。
这又与死刑何异?
不过是百死一生,于绝境中给予了一丝丝希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