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阻挡曹爽进攻的步伐,极为困难。即便自己吞并了高句丽,实力已今非昔比,面对三国第一强劲的魏国,依旧是胜算渺茫。
公孙修面向众人,最让他欣慰的是这次再也没有胆怯畏战的投降派,邓艾、杨祚、卑衍、贾范、柳传五人各自出身不同,可都对燕王充满信心,便是群臣其余个别胆小怕事的,也不敢在这一时候敢劝降的。
“大将军,目前冬雪已融化,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曹爽已经在召集兵马,向着辽东进发了。你的看法是如何,我们当何以克之?”
他率先第一个询问邓艾的意见。
邓艾从人群中出列,垂首道:“王上,曹爽虽有大军调动,并不足为虑。辽东得以经营四代,靠的便是隔绝中原的地利,曹爽远至,除了兵多也无其他优势。若是冒险进兵,运送辎重物资的粮道一旦断绝,则必然全军覆没,臣以为要不断切敌军之粮道。”
自从高句丽之战结束,邓艾正式成为有灭国记录的大将军,其地位水涨船高,军中威望连杨祚、卑衍都不能望其项背,一时间已然成了燕军的核心人物。
杨祚笑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加上曹爽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将士出身,也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所任之人,也无非是台中三狗、夏侯玄等文人,坐下聊聊诗经子集,我等自然不如,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只怕一碰到咱们,就先吓得屁滚尿流了。”
公孙修闻言哈哈一笑,说道:“杨将军不可疏忽大意,曹爽、夏侯玄等辈自不足为虑,不过是牛马蠢货,窝里斗的权臣罢了。可孤倒是担心魏国帐下的猛将,上梁不正,下梁可不歪。幽州的毋丘俭、青州的田豫,非同小可,最值得忧虑。”
幽州的毋丘俭是老对手了,常年跟辽东作战对峙,除此之外,统领青州水师的田豫也不容小觑,经常出兵试图切断燕国与吴国的海上交通线。
贾范接过话茬,笑道:“魏国未必会善用此二人,毕竟曹爽此行征辽灭燕,只是其次,立威于天下才是根本,曹爽最多只让此二人为辅,不会给予重任,毕竟曹爽的亲信也试图在此战立功树威。即便毋丘俭、田豫参与了此战,老夫想来其用武之地也微乎其微。”
公孙修心想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贾范为官数十年,个人秉笔直谏,却也深谙为官之道。曹爽毕竟是一个政客,而非军事家,此战的目的也是政治目的大于军事目的,当即点了点头:“御史所言不错,这层关系倒是未曾预料。曹爽进军辽东,也是为了给手下镀金来的。”
毋丘俭作为忠于先帝曹睿的骁将,未必会得到曹爽的重用,说不定还会互生间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贾范续道:“舍此之外,王上准备以何名义讨伐曹爽?他既以王上不尊魏氏号令、不送质子等罪名,倒也颇占得名分,毕竟名义上大燕是魏国的属臣,他以此兴兵,响应者众。”
公孙修眉头紧锁,交战双方互传檄文,战前鼓动一番,激励士气也属人之常情。曹爽既然以痛击不臣的名义出兵,那自己也只得以“清君侧”的名义出兵,方才符合天道人伦,毕竟魏国是燕国名义上的宗主国,而曹爽也确实霸占魏廷,嚣张跋扈至极。
“就以清君侧之名吧。”
他哂笑道:“现在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魏国朝廷曹爽一人说了算,别人都不敢吱声,何况是那十岁出头的小皇帝呢?”
清君侧之名义出兵,合情合理,众人都相继点头。卑衍笑道:“曹操九泉之下,决想不到自己生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自己的曾孙也成了权臣手里的傀儡。”
殿上笑声一片。
他目视群臣,又道:“我军当据城而守,还是出兵迎敌呢?”
邓艾眉头紧锁,考虑了一会儿,答道:“曹爽若是进攻辽东,如此兵马,必然水陆并进,一者从辽西而来,一者从青州发战船,若是我军错失先机,必使我等顾得了首,顾不得尾。臣建议先出兵,走海路击青州。”
“跨海击青州?倒是不错。”
公孙修心想当年的曾祖也曾经干过,赞许道:“一来走海路迅捷无比,比陆路要快得多了,曹爽的马步军还未从洛阳抵达辽水,咱们先进攻青州,搞他个措手不及。即日命沓渚的柳志筹备水师,进攻青州。”
杨祚连忙上前一步,摇头道:“王上三思呀,如今天公不作美,海上风急浪卷,水师贸然离岸,只怕有舟毁人亡之祸啊。”
邓艾抿嘴一笑,跟公孙修对视了一眼,心想燕国的秘密战舰,朝廷中也就四人知道而已,主要还是担心朝野上下的投降派,为一己之私的荣华富贵,将关系重大的造船技术给泄露了。
公孙修眼中露出凶光,拂袖起身道:“无妨,此事孤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魏国水师虽然强大,可未必胜得了我燕国水师。驻守青州是田豫七旬之龄,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儿,也未必见过我们大燕的水师战舰。这次就让他好好地瞧一眼,什么才是威震四方的水师。”
魏国,洛阳。
夏侯玄搜寻了整个洛阳的内外,挨家挨户寻访可疑的人物,就差没把地皮也翻过来了,仍找不到窝藏的死士,心中纳闷不已:“公孙修果真是骗人的,信口开河。”
只是对夏侯徽的离奇死亡感到不解,他愈来愈坚信小妹之死,必然跟司马家有关。
何晏也把从司马家带回来的书信都命人查阅一遍,结果发现都是同大臣好友之间的互诉衷肠,没有半分污点能查到。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之外,何晏皱眉道:“这老东西事情也办得太干净了,难道司马老儿当真是一个忠臣良相?”
曹爽默然不语,夏侯玄阴沉着脸庞。
何晏的这一声反问让他们陷入沉思,司马懿的履历确实白玉无瑕,比在场众人的名声要好上千百倍。自从蜀国的诸葛亮病逝后,朝野便有好事者拿司马懿跟诸葛亮相提并论,称其二者均是各自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云云。
坐在最后一席的老者突然大笑,只见其脸色枯瘦蜡黄,颏下长须稀疏泛白,精神气派倒是极好,捧起桌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何晏刚说完这老者便肆无忌惮的发笑,心下颇怒,皱眉道:“大司农何故发笑?”
老者正是位列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桓范,收敛笑声,淡淡地说道:“何驸马此言差矣,故不闻大奸似忠也?太傅的履历愈是白玉无暇,愈是没有污点,那不是更加证实其为人的虚伪跟谨慎么?太傅若是留下一两个无伤大雅的污点以自污其名,反倒显得有理有据。可你查了他所有的书信,连府上也没漏一处的搜查,都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反倒是可疑的。若不是图谋远大,又岂能谨慎到针眼大的瑕疵也找不到呢?此必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