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夏侯霸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会说出来。
毕竟现在的姜维是三军统帅,而自己作为新降的魏将,当务之急是得到众人的信任。
五万蜀军舍近求远的绕道走了好几个月,从阴平郡出发,一路上昼伏夜出,为的就是给镇守狄道的王经一个惊喜。
蜀汉散布了大量的谣言跟虚假动作,制造出蜀军将兵分三路从祁山、石营、金城来攻,以此迷惑敌军。
姜维等人长途跋涉,在经历数月之久的远征途中,抵达了枹罕。
枹罕并非无人地带,此处距离狄道只有十日的脚程,王经驻有前部在枹罕一带。
蜀汉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也在枹罕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只把魏军惊得魂飞魄散,一面召集军队抵抗,一面送书信至狄道,请求王经的支援。
然而,请求支援是肯定来不及的。
姜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冷笑着发号施令道:“夏侯霸、张翼,你二人率左右两翼,十日内给我攻下枹罕!”
夏侯霸浑身一震,终于有了为蜀汉立功的机会,当即大声道:“是!”
姜维拿出令箭,交给二人,明白枹罕的守军不过二千余人,以夏侯霸等人的才华,十天时间攻下都是绰绰有余的了。
次日天明,夏侯霸与张翼各率一万人,直攻枹罕的魏军,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请求支援的消息传至狄道,儒生打扮的王经给吃了一惊,食快掉落在地上,讶然道:“竟然被玄伯给料中了,姜维从祁山、石营、金城三路来攻是假,取狄道是真!”
他想到数个月前,陈泰便察觉姜维的三路出兵是假,攻取狄道才是最终的战略目标,因此特让王经严防死守,不要给蜀军有了可乘之机。
王经即使认真对待,此时也不禁吃了一惊,五万蜀军从天而降一般,枹罕守军不过二千余人,根本挡不住姜维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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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枹罕到狄道,中间只隔了桃水。
斥候满脸苦涩,皱眉道:“王刺史——小人来通风报信请求支援算是快得了,可这一来一去,中间还要耽误些许时间,援军到枹罕的时候,恐怕枹罕已经失守了。”
王经哼了一声,摇头道:“此间枹罕已不是最重要的了,守住狄道才是关键。立即命兵马启程,至桃水布阵,一定要把桃西给守住。”
在场的诸将无不心头一凛,狄道有三万魏军镇守,现在急遇战况,命人临时征调青壮也能增加二万人,以五万大军至桃西阻拦,蜀军必然不能占了上风。
王经眼看诸将斗志昂扬,本来没有底气的他,也凭空生出了几分勇气,暗想姜维不过就是一个降将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他哼了一声,朗声道:“我军启程桃水,再命人前往陈仓,告诉玄伯从陈仓率主力前来。”
手下人闻言有些吃惊,连忙道:“王刺史,您可不能忘了奋威将军的忠告啊,奋威将军早就吩咐过了,一旦发现蜀军从枹罕来攻,就要急守住狄道,等奋威将军率主力从陈仓赶来,再一齐钳制蜀军。现在擅自出击,唯恐有误军令。”
王经横了他一眼,破口大骂道:“用兵之道,岂能坐等错失良机,不知形势之变化莫测?我意已决,即可发兵三万,再召青壮二万人,合为五万人马,对外号称十万,向桃西进发。”
手下人无奈,只得立即起草书信,又发向陈仓。
镇守陈仓道的陈泰正欲洗漱后睡去,突然之间就被门外的喧闹给打断了,亲兵在外边大声道:“将军,不好了!枹罕形势有变,五万蜀军当真是不从祁山来攻,而是绕道枹罕,直取狄道!”
陈泰闻言刚准备伸到床上的腿又放了下来,急忙穿上鞋子,披上外衣,快步走了出来,皱眉问道:“蜀军来了五万人,当真是姜维亲自率兵前来么?”
亲兵递上书信,大声道:“将军,从狄道来的斥候是这样赘述的。”
陈泰眉头微微一皱,作为常年镇守陇右一带的将领,他如何不认识姜维呢?一直以来对姜维的才华大加赞赏,认为魏国失去了这员虎将着实可惜。
早在去年他便算出了姜维肯定不走祁山、石营、金城三路,可却是算不出姜维此次居然带领了五万蜀军而来,心中的踌躇登时写满了脸上。
“这下可就糟了,天水姜伯约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当年费祎把持政务之际,似乎受费祎的限制,每次出兵北伐,都是不足万人。而今趁着我大魏三面起火,竟然出兵五万,这可就不能轻觑了。”
陈泰脸色微微一变,明白这次出兵北伐蜀国是动真格了,以五万蜀军杀奔而来,自从诸葛亮病逝以来,就不再有这样的规模了。
他沉吟稍许,皱眉道:“王经是否固守狄道,等我陈仓的主力抵达后会师再战?”
亲兵摇了摇头,解释道:“王刺史并未选择固守,而是率军向桃西设防。”
“如此一来,凶多吉少了。”
陈泰登时苦笑一声,他千叮万嘱让王经一遇蜀军,便谨守狄道,不要管天塌下来,必可保住雍凉无事。
事到临头,王经依旧是没能遵守自己的想法。
亲兵从奋威将军的脸上,看出了深以为然的忧色,忙道:“将军,咱们应该怎么办?”
陈泰道:“能挽救一分是一分,明日即刻收拾行囊,八日后出兵。”
从陈仓抵达枹罕,要比狄道出发又要远上一大截,可陈泰心知来者是姜维,又亲率五万蜀军,枹罕这个时候恐怕早就失守了,等自己赶到之际,狄道不失守已是上上签,别无所求。
众人心中一凛,诸将各自回营收拾行囊,一夜未眠。
陈泰对王经的一意孤行感到气愤,拍了拍大腿,他可是明白此人有几斤几两,只会纸上谈兵,好言纵横之论,实则内无一才。若是坐谈诡辩,按着兵书照本宣科辩论,姜维肯定不是王经的对手。
可现在是战场,彼此之间的变化瞬息万变,陈泰真的很怀疑王经的那点三脚猫功夫,能不能抗住姜维的进攻?
事已至此,陈泰别无选择,启程狄道的同时,又命人传书于关中的司马孚,赘述西边战事即将吃紧,务必保持良好的后勤保障。
姜维的神兵天降,几乎让整个魏国的西边,从雍凉、陇右再到关中长安,人人都大吃一惊,开始了紧急的军事备战。
多年未有大规模出兵的蜀汉,第一次有了当年诸葛亮五伐中原的名场面:
“雍凉不解甲,中国不释鞍。”
——
公孙修下达的两道命令,很快就由林川跟杨祚操办完毕。
林川造水龙炮已经是轻车熟路,各种材料、工具、图纸一应俱全,木匠又是之前的同一批,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度,很快就造好了上百架水龙炮。
当一字排开在城头上,每一架水龙炮都是呈现四十五度角向上,只有这个抛物线的角度才能把射程范围达到最大。
公孙修站在城头上视察水龙炮,恍忽中有了几分天马行空的想法,暗想:“这要是能把树木换成铜的铸成炮管本身,桐油换成火药硝石之类的,直接从冷兵器时代进入热兵器时代,不出两年就能武统三国了吧?”
当然,这种假设完全是很难实现的,公孙修可没这样大的本事,只能心中幻想几分,聊以安慰。
杨祚从昌城、广城、土垠三县的大量桐油都收集了过来,他先是严厉禁止不许往桐油中掺水,每家每户按照人丁多寡上交桐油。
收桐油的方式则采取了十户为一体的收集,十户人家要上交的桐油,全部合为一桶。对于这一方面,是邓艾的提议,他观察得出发现油重水轻,往桐油里掺水,始终是水漂浮在上面。
因此,十户人家的桐油合为一桶,就能清晰地观察到最上方是否漂浮着水。一户掺水,另外九户也得跟着受处罚,一时间商贾百姓人人自危,都不敢在桐油内掺水。
三县百姓也意识到了燕军的文明,自进城以来,不偷不抢,也不滥杀无辜跟奸淫妇人,治军之严,古之未闻。
当桐油都收集完毕,加上燕军自备之油,足有数万桶储备。
这其中当然不乏其他可燃烧的油,杨祚尝试过可以点燃的火焰,就立即收为军用。
最让公孙修侧目的是一种被百姓称为“石漆”的东西,据说燃烧的速度要比桐油更加耐用,一经点燃,便是熊熊火焰。
公孙修听得莫名其妙,亲自视察了所谓的石漆,只见色泽通体呈黑,又是半凝固的液体,浓稠至极,气味更是刺鼻。
他看了好半天,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是石油。”
杨祚一愣,挠了挠后脑勺:“王上,这是石漆,又叫石油么?”
公孙修心想这是叫法不同而已,笑道:“这个可是好东西啊,从哪里来的?”
杨祚道:“从一户商贾手里头‘借’来的,那王八蛋敢藏私,被末将拖到军中鞭了二十下,什么都如实招来。从地库中就取出了八十桶这个石漆——啊不,是石油!”
他想燕王都把石漆称之为“石油”,那自己也得跟着喊为石油才是,虽然那股浓稠难解的模样称作石漆更为贴切。
公孙修没想到能在三国时期就看到了石油,暗想究竟是什么商贾,竟能挖来石油?这样落后的年代应该不具备开采石油的能力才对。
事实上,中国很早就有了对石油的记载跟具体用法,只是未曾大规模应用于日常生活及军事。
东汉的班固在其《汉书·地理志》中记载到“高奴县有洧水可燃”,这里的高奴县在今陕西省延安东北,此处说的大约是水上有外溢石油漂浮。
诸如此类的记载也不胜枚举,例如“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
古代发现的石油都是自然流出而非人工开凿出来的,而大多涌出的石油是未经过加工的原油,其外表模样更接近于黏湖湖的石漆,而且石油品质各不相同,其色泽也大有区别。
直到宋朝把石油应用于军事上,给它取了一个很酷的名字:勐火油。
将桐油运上了城头,邓艾命军中的木匠,将全部装桐油的木桶盖用盾牌代替。
不仅如此,城头的水龙炮,其炮管上也极为奢侈的披上了将士脱下来的盔甲,除了末端的炮口不以盔甲遮盖,其余全身都覆满了铁甲。
他明白司马懿也不是蠢人,或许会被水龙炮射出的火油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城头堆满大量易燃的桐油,只要命手下的弓弩手,把燃烧的箭头给射上来,桐油一经燃烧,城头的桐油堆积如山,惨的可就是燕军了。
公孙修眼看众人忙成一团,心下有些感慨,望着天外的滚滚黑烟,徐无山的大火连续烧了快二十日。在风助火势的情况下,受火面积平白无故的扩大,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烧光一般。
邓艾看出了他的忧虑,道:“王上,不要担心,不出两日应该就会有一场大雨,或许火势能控制住。”
公孙修并不是什么环保主义者,对焚山烧林并未有什么大的感触,只觉这般行径是对万物的亵渎,他摇了摇头,道:“司马懿引发如此大火,山中的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相继死尽,实在是作茧自缚。若非他放了这样的山火,士载也不能钻研出水龙炮的另一种用法。他焚了山林,不积阴德,我们等他来攻,把他给焚了,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邓艾拍手大笑,说道:“不错,这便是因果循环了,王上高见。”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下起了牛毛细雨。
公孙修登城让兵卒看好桐油,别不小心混进了雨水,全部收到仓库中堆满,严禁任何的火烛。
到得第三日,大雨如注,一连下了快八个时辰,整个徐无山脉那仿佛要吞噬天地的山火,就在这一场洗涤世间万物的大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火势给控制住了,随后火焰也消泯于无形。
公孙修叹为观止,打趣道:“司马老贼这是触怒上苍了,连天都看不过眼了,愣是在旱季下了场大雨把火给灭掉。”
邓艾苦笑道:“王上,若当真是天看不过眼,应该是我等驻军于徐无山之际,司马懿一经放火便下大雨,那是触怒上苍。如今徐无山都要烧得七七八八了,大雨把火给灭了,司马懿率领的魏军又能轻易的在山中要道驻兵。”
给邓艾这么一解释,公孙修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心想并非没有道理,要按照这么一说,上天不是再害司马懿,而是助司马懿啊。
他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不会重蹈上方谷之战的覆辙吧?暗想:“虽然上方谷之战是罗贯中虚构的,真实历史中,孔明并未把司马懿引至上方谷内用火烧,但又不得不说,司马懿真的是有几分天命在身的。”
想到这里,他郑重地对邓艾道:“一定要挑选好到天气晴朗之际,再用火攻。司马懿能成就如此大的事业来,运气是如影随形的,咱们挑个最好的时机,把火油喷了魏军一身,再用火攻,老贼必死无疑。”
邓艾点了点头,笑道:“王上放心。臣观天象四时的本事不如司马懿,这一点臣承认。可恰恰就在于,司马懿观四时雨水的本领会害了他自己,此人谋前预后,算无遗策,所选择的攻城时机,必然是天气最为晴朗的时候,咱们用火攻那是一拿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