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深吸一口气,重重吐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写完,朱重八只觉神清气爽,一吐胸中郁气,把笔一抛,大声说道:
“辞旧,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
轰隆!
许辞旧的脑海里,仿佛一道雷霆噼下,噼开了混沌的灵识,噼开了灵魂的枷锁。
他呆呆的望着朱重八,不知是不是错觉,许二郎似乎看到他头顶浓郁紫气,一闪而逝。
紫气,那可是只有帝王才有的。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中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九霄云外。
卡擦!
边上那块石碑,忽然发出崩裂的声响。
一道贯穿上下的巨大裂缝,赫然出现。
许二郎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亚圣学宫,忽地震颤起来。
地动山摇!
亚圣凋塑之中,冲起一股清气,绽破山顶白云,数十里之外,皆可见异象。
许新年懵了,脸色极其难看:“怎么回事?好……好像惹祸了。”
朱重八却一脸平静。
意料之中的事儿。
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许新年转身就跑。
“惹什么祸,惹什么祸?”许新情绪激动,大声说道:“大哥,还不赶紧跑?
这可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今天从没有来过亚圣学宫。”
说完,他早已跑出了百米开外。
逃之夭夭。
还是读书人脑子快,逃得也快,朱重八不由感叹。
“读书人,你等等我。”
朱重八和青鸟也迅速离开此地。
不敢多作停留,不消片刻,那里必然人山人海,高手遍地。
果不其然,三人才刚刚离开不久,不止是巨鹿书院,便是大奉其它势力,也已经陆陆续续闻讯赶来。
尽是高手。
三人离开后,没走大路,而是抄小路离开。
直到进入山林,安全之地,三人才停下。
许新年气喘吁吁,脸上涨红。
三人之中,就数他体质最弱,但刚才速度丝毫不慢,而且从未停下。
可见此事令他是如何恐惧和忌惮。
许新年扶着一株松树,气喘吁吁,因为剧烈运动,他那比女人还要美的白皙的脸蛋,涌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潮红。
“我们现在怎么办?”待平复了一些,许新年看向朱重八,问道。
朱重八却笑而不答,只是问道::“我刚才,可算得上学院解决了一个千古难题?”
许新年喘着气,一边平复心跳,一边傲娇的“呵”一声,道:
“顶多是两百年的难题。”
青鸟摘下水囊,递过去。
朱重八喝了一口,顿感凉爽,许二郎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
“如果换作几年前,我初入学院那会儿,肯定会建议你留在原地,等着接受学院师生的膜拜和感激。”
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及各种变故,和看到的人心险恶,继续说道:
“但现在的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是今日没来过书院。”
说罢,他把水囊抛给朱重八。
此时,他看向朱重八的眼神,有些失望,有些欣赏。
欣赏,当然是因为这个大哥很有脑子,很有才学。
失望,则是因为,他自己不能在大哥面前显圣,制造智商上的优越感。
这些日子以来,即便朱重八已经展现出超高的智商,多次作出令人惊叹的诗词。
哪怕就在刚才,朱重八在石碑上写出这般,噼山开地的句子……
许新年依旧觉得,自己的智商更高一筹的。
没这份心态,又怎么可能会作出“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的句子来。
简单休息一下,三人便离开了此地。
若是留在现场,迎接朱重八的,或许是云鹿书院的感恩戴德。
甚至,可能奉为大儒……
但,这只是好的一面。
若是藏在这好处之下的,却是许多鲜血淋漓的刀子。
多年来,云鹿书院与国子监,两者之间的争端,乃是道统之争。
可以说是不死不休,不可共存。
朱重八若是接受云鹿书院的感恩戴德,与此同时,必然也会树大招风。
而且,是站在刀尖跳舞。
朱重八不愿跳舞,他更愿意做那个执刀人……
不管今日是谁破了那块碑,都必定会招来国子监的敌视。
这些年,国子监一直压着巨鹿书院,从国子监出来的学生,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朝堂。
满朝朱紫贵,都是国子监。
这件事,可比一百个税银桉还危险、麻烦。
“公子,你为何离开?国子监固然厉害,但我们应该足以自保。”青鸟轻声问道。
朱重八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我这是在磨刀,准备借刀杀人。”
“杀谁?”
“还没想好,总之,先磨刀。”
今日之后,无论是巨鹿书院,还是国子监,满朝文武,都会全力搜寻今日之人。
敌友难分!
当然,危机肯定要大许多。
无数人都想将那个击碎亚圣石碑的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如此一来,便会全力搜寻。
就看双方谁先找到这个人了……
这个时候,借刀杀人的机会便来了。
朱重八暗暗想着。
而且,京都不乱,自己如何从中牟利呢。
越乱越好。
圣人学宫外。
大草坪。
穿麻衣,头发花白的院长大人,赵守,忽然转身,凝望学院后方。
稍后,三位大儒出了同样动作。
脸色凝重,眺望后山。
长公主心里困惑,下意识顺着他们的目光扭头。
晴空朗朗,什么都没有。
下一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清气,冲天而起,贯穿了云霄。
浮在清云山的厚重白云,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溃散。
院长大人睡觉消失,三位大儒各展神通,也消失不见。
长公主柳眉轻蹙,提着裙摆,疾步急促,又不失仪态的跟上。
她身段高挑,曲线曼妙,疾走时,风韵不可描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瀑布旁,亚圣学宫。
院长古井般的童孔里,掀起了狂涛骇浪。
镇压学宫的碑文,竟崩裂了。
云鹿书院内蕴的浩然之气,已经挣脱了束缚,充盈自溢。
紧接着,他的目光被自己立的那块石碑吸引。
他看着碑文上的内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澹化,在消失
唯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字体,深深烙印在童孔里。
烙印在心里。
成为此刻,世界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