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晋国这场惹来非议的壮举,让我们将视线调转到位于东南端的吴国。
吴王阖闾即位后,重用了伍子胥和一干心腹,将吴王僚的亲信清洗的清洗,驱逐的驱逐。聘问诸侯归国的公子季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顺势而为,承认这位晚辈的王位,转而回到自己的封邑,做个不问时事的闲人。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吴王还下令实施了一系列旨在减轻平民负担的措施——
降低赋税徭役;派出官员大力扶持田地耕种,兴修水利;加强官吏管理,尤其是对刑讼案件的审理,慎之又慎,除非杀人越货,否则均从轻处罚。
面向整个国家招募贤者能人,务求将文武俊杰均纳入官僚体系,造福百姓;对鳏寡孤独者,发放粮食救济,长寿有福者,吴王亲自探望,向国人释放国王爱民如子的信号。
这一系列的举措得到推广后,吴国上下空前团结,形势一片大好。
内既安,吴王阖闾开始把注意力投向国外。
当年,吴王僚趁楚国国丧派兵偷袭楚国,出征的两位将领分别是吴王僚的弟弟公子掩余、公子烛庸。楚国早有防备,吴国很快陷入楚军的包围。得知吴国发生政变,楚国担心哀兵必胜,吴军被逼急了全力抵抗,到时双方损失惨重。于是,时任楚军主帅伯宛下令撤军。最终,吴军逃过一劫,仓皇撤退。
兄长被弑,两位弟弟肯定是不能再回吴国送人头了。于是,两人开始亡命天涯。公子掩余逃往徐国,公子烛庸则逃到钟吾国。
两人的存在一直是吴王的心腹大患,把这两个潜在的威胁消除,吴王才能安心。
此时,吴王认为时机已到。于是,他派出使臣,分别去往两国,请他们交出两位公子。
此时的徐国和钟吾国,都是楚国的附庸,仗着老虎的威风,根本不理睬吴国的请求。不仅如此,待使臣离开,两国还私自纵放两位公子,掩护他们逃往楚国。
听说两位公子要来,楚昭王大喜过望。先是命监马尹(注:官名,掌马政。)迎接吴国公子,安排他们住在养地。接着又派莠尹然、左司马沈尹戌率兵筑城,把城父和胡地的土田划归二人。
楚王的目的很明确,把二子当作棋子,随时危害吴国。
得知这则消息,楚昭王的庶兄、时任申地大夫子西请求面见楚昭王。
“大王在上,请受下臣一拜。”子西恭敬的说道。
“兄长免礼。”昭王示意子西起身,坐在他右侧。
“听闻国有贵客,大王为此欢欣不已,下臣特来恭贺。”子西说道。
“看兄长的神情,应是有好事相告。”昭王兴冲冲的说道:“本王正想派人去往养地查看筑城进展如何,想来兄长已经提前收获喜讯了。”
“正是。”子西点点头,“下臣从申地归来经过养地,筑城正有条不紊,眼看峻工就在眼前了。”
“如此甚好!”昭王喜形于色,“到时两位贵客一到,便能入住城邑,宾至如归,定会对本王感恩戴德。”
“大王可知,吴王与两位公子势同水火,欲除之而后快?”子西问。
“天下皆知,本王岂会不知?”说完,昭王哈哈大笑。
“那——”子西语气迟疑,问道:“大王此举,是要激怒吴王?”
“正是。”昭王得意洋洋的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本王的朋友,吴王的仇人就是楚国的座上宾。本王要利用两位公子,与吴国斗出个胜负。”
“不知大王想要如何与他展开角逐?”子西一脸好奇。
“待迎回两位公子,问清吴国的驻军防守、兵力布防、用兵习惯,本人便命他二人将兵,把吴国打个落花流水。”说完,昭王神情向往,仿佛想象已变成现实。
“大王可知吴王为人如何?有何才干?”子西又问。
“吴王嘛——”昭王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无非是个弑君夺位的宵小罢了,不足为虑。至于才干......他曾是吴国上将军,打了无数胜仗,立过不少功勋。”
“据下臣截获的情报,吴王礼贤下士,爱护子民,深得臣民爱戴,绝非宵小鄙陋之人。再者——”子西字斟句酌道:“从前他任上将军,楚吴两国交战,皆是吴胜楚败。”
“这——”昭王顿时十分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本王对吴国了解不多,多亏兄长指教。”
“下臣所来并非是炫耀所长,而是为劝解大王,莫要迎回两位吴国公子,以免惹怒吴国,招致报复。”铺垫已经够久,子西决定单刀直入主题。
“兄长所言极是,吴王有才干,善谋能战,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可是,从前我国战败乃是因为太过轻敌。如今却不同,有了两位吴国公子助阵,本王相信,我国的胜算一定大过从前。吴国若要报复,何惧之有?”昭王信心满满。
“下臣所指,并非某次战役的输赢,而是不该故意激怒吴国,引来纷争。”子西解释道:“吴国是周王室的后裔,先祖去往南蛮海域,与世隔绝多年,终于发展壮大。自崛起至今七十余年,与我国的摩擦也持续了七十多年,吴国的实力有目共睹。”
“如今这位吴王与其祖寿梦一样,野心勃勃,精明强干。不知天意是否要助吴国称霸,又或是使其暴虐灭国令邻国受益。既然如此,何不等老天明示出了结果,我国再做抉择?”
“如果天意是要福佑吴国为害邻国,我们什么也不做岂非坐以待毙?”昭王急急说道。
“结果如何,留待时间,知道结果后我国再采取应对不迟。”子西语重心长道:“大王初登大位,想与吴国急雄,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依兄长之言,何事才是本王的当务之急?”昭王深深看向子西问道。
“安顿百姓,收拾人心,招揽人才,强大楚国。至于其他,静观事态发展,应时而动便是。”子西缓缓说道。
“可是,眼看两位公子就要抵达,筑城已近峻工,如何是好?”昭王皱眉道。
“迎回两位公子,好生招待几日,寻个理由把他们打发就是。至于他们去往何处,天下之大,自有他们该有的地方。”子西淡淡说道。
“如此岂不失信于人?”昭王想了想,摇摇头。
“事先并未有过任何许诺,怎能算得上失信?”子西说道。
“徐、钟吾两国怎么办?”昭王又问:“我国把责任推卸了,吴国的怒火定会转移到两国身上,我国岂能袖手旁观?”
“如果大王顾忌两国的安危,有个两全之策。”子西建议道:“请两国国君到楚国作客,将两位公子交给他们,命他们将二人交还吴国。”
“这......岂不是陷本王于不义?先是失信,既而是出卖两位公子。”昭王连连摆手。
“如果大王非要留下两位公子,吴国迟早知道两国曾经收留过他二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恐怕两国同样难免遭遇报复。”子西说道:“跟失信于两位公子相比,让盟国陷入险境岂不同样令人寒心?”
“可是——”楚昭王仍是犹豫不决。
“两国之所以不理会吴国的请求,执意要将二人送至我国,乃是得到大王的首肯,借的是楚国的势。如果大王收留吴国公子,吴王报复,两国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请大王一定要为盟友的安危想一想啊。”子西苦口婆心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