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关闭,
殿内只剩知愉一人,
静悄悄的,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知愉盯着床柱边的福纹,
良久,
伸手拉动被角,蒙过头,任泪水肆意。
门外,
周全喜送完李院判回来,
瞧见冬菊在门口抹着眼泪,连忙上前询问:
“娘娘如何了?”
冬菊忍着泪花,摇了摇头,
周全喜心里也不好受,急得后背全是汗,不过还是安慰劝道:
“你快收着些吧,金盏如今……唉,娘娘身边贴心的只剩你一人,”
“宫中上下,还指望冬菊你帮着宽慰下娘娘,”
“你再如此,若被不怀好意的旁人瞧见,岂不是白白把把柄送到人手中?”
冬菊晓得周全喜的意思,点了点头,
把涌上来的泪意,尽数压下,
如今娘娘不知何故,突然出事,情绪瞧着也不大对,顾不上旁的,
她作为娘娘心腹,自然应当替娘娘撑起来,
“宫中都看好了吗?可别趁娘娘这般,便出了乱子。”
周全喜抹了把额角的汗,“放心,有我和刘玉来时刻盯着呢,”
“宫里的事不必担忧,只娘娘这……”
“唉!还需你多费心,好歹……”
好歹也该知道娘娘是因何故如此,也好开解一番。
周全喜看了眼内殿,微叹一声,
冬菊顺着周全喜的视线,看向紧闭的房门,
刚压下去的泪意,又蓦然腾起,
冬菊忙眨了眨眼,“放心吧,娘娘这儿有我呢!”
不知是在安慰周全喜,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周全喜闻言点头,看着冬菊的眼中满含期盼,
而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忽得一拍脑门,
“对了,娘娘醒了,也该禀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声。”
“是,你快些去吧。”
打了声招呼,
周全喜便连忙分别去养心殿,与宁寿宫报信。
可惜,到了养心殿,也没能进得去,只低声告诉了苏培盛,
随后便去了宁寿宫寻皇后。
苏培盛瞧着周全喜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宫门口,
随后一甩拂尘,进了殿内,
“是延禧宫的人?”
胤禛立于龙案前,抚摸着桌上的画,听到声响,扬眉问道。
苏培盛如今也拿不准胤禛的心思,只恭敬回道:
“回皇上,是延禧宫的周全喜,说和嫔娘娘已经醒了,龙胎没有大碍。”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苏培盛躬身而退,
胤禛突然开口:“那日和嫔确实是进了御书房?”
苏培盛后退的步子一顿,
“是,据景阳宫守门的太监来报,和嫔娘娘确实是进了宫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后,便出来了,”
说着苏培盛一撩下袍,“噗通”一声跪下,头紧紧贴着地砖,
“都是奴才太过担心皇上,自作主张,泄露了皇上行踪,想让和嫔娘娘去宽慰皇上,”
“这才使得和嫔娘娘身子受损,险些小产,奴才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说完,
苏培盛心中也有些打鼓,
自从昨日,和嫔娘娘一身是血的被抬回延禧宫,
皇上回养心殿后,便不让任何人伺候,
只今早用了一碗粥,其余时间没用任何东西,
至于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苏培盛对此虽有些猜测,
但御书房当日伺候的奴才,也都被皇上赶走,
自然是无从得知真相,
如今和嫔怀有皇嗣,险些小产,皇上竟也没有去探望,
他这个贴身总管太监,一时之间,也揣测不到上意,
自然心中忐忑,
好在胤禛也没让他忐忑多久,很快就发了话,
“下去领二十杖,领完去库房里寻些药材补品给和嫔送去!”
“嗻!”苏培盛响亮的应了一声,“多谢皇上宽宥。”
虽然有杖责,但也代表皇上没迁怒于他,
挨了打,此事自然也就揭过了,苏培盛心里自然高兴,
至于那二十杖,
这宫中的杖责,
其内大有门道,大概分为三种情况,
这其一,便是正常打,不收力,也不太使劲,
二十杖打完,也就瘫在床上修养半月便能好了;
其二就是下死手,由功夫了得的侍卫打,
别说二十杖了,十几仗下去,就能要了人的命;
其三嘛,自然就是从轻发落了,
提前和侍卫沟通好,收着力打,
二十杖下去,顶多破点皮,还能走动,几日便能修养好。
而皇上又说打完去给和嫔送东西,也就代表,是从轻发落,
苏培盛不由松了一口气,出去领打。
胤禛看了眼再次关闭的房门,视线又转回桌上的画像上,
抬手轻抚过落款处小小的一个“和”字,
心道一声“可惜”,
胤禛眯了眯眼,
他确实不怪苏培盛,
也并不在意郭氏听到了那些不该听的,
只是可惜郭氏知晓了,她自己是瓜尔佳氏影子的事实,
还差点因此小产,
看起来应当是十分为此伤怀,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忍面对她,
何况如今郭氏又怀有龙胎,
他担心他去延禧宫,会让她情绪更加激动,
便一直没去探望。
潜意识里也有些惋惜,不能同郭氏再如往日一般。
念及此,胤禛微叹一声,
“苏培盛!”
喊完才想到刚让苏培盛去领了罚,殿门已经被推开,
高无庸走了进来,躬身应道:“皇上。”
随后侍立一旁等候吩咐。
胤禛点了点头,双手背于身后,淡声开口吩咐道:
“传朕旨意,恂郡王允禵,目无尊卑,为太后守孝不诚,以下犯上,实属大逆不道,”
“即日起,褫夺郡王尊号,废除郡王之位,于宗人府反省己过,无诏不得出。”
是的,他不怪苏培盛,可惜郭氏之事,
直接把错,全都怪在了十四身上,
若不是十四,郭氏也不会知晓自己是瓜尔佳氏的影子,
自然也就不会险些小产,他也就不用于心不忍,
当然,
有一层胤禛是自己都下意识忽略的,那便是,他对于十四,有些恼怒之情在,
“嗻。”
高无庸领命,
立即取出明黄的圣旨,写上胤禛刚下了令,
请示胤禛看无误,用印后,飞一般出去传旨。
胤禛看着高无庸的身影消失,摩挲的两下手上的扳指,
收敛心绪,取出一宣纸,亲自研磨书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