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当日季贵妃见到季书冉那条断腿时整整哭了一夜,如今季书冉亲自去报了平安,季贵妃又让几个信得过的太医检查过无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皇上口头上说暂不予赏,但伤筋动骨的医药却是一批一批地往贵妃宫里送,又由季贵妃全往季家送了进去。
这几日又找了一些旁的理由,让季淮昌寻隙顶上了太仆寺卿的职务。
銮恩宫内,季贵妃抓着季书冉聊了会子家常,问了父母可否安康云云,又让季书冉等会试之后可带着父母进宫来看她。
季书冉在銮恩宫一直待了两个时辰,出门的时候陈世霄还没走。
小侯爷从宫女手里接过轮椅,满不情愿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慢吞吞的,就有那么多话好说?让本侯爷真是好等!”
季书冉由着他推自己的轮椅,“又没让你等我。”
陈世霄冷哼一声,心里却欢喜,“还不是怕你在皇宫里迷了路,回不着家。由本侯爷亲自服侍你,你且得意吧,这是多少王公贵族都得不来的殊荣。”
季书冉身子懒洋洋的,先后应付了小侯爷、皇上和季贵妃三尊大佛,有点困倦地窝在轮椅上,“那就有劳小侯爷了,真是折煞草民了,需要三跪九叩感谢侯爷您的大恩大德么?”
“哼,不用了。”陈世霄嘀咕说,“你不回苏州我就谢天谢地了。”
宫门口候着三辆马车,其中一辆是季家的,一辆是侯府的,另一辆重檐斗拱,很是精美。季书冉没见过,估摸是来接什么王公贵族的。
陈世霄把季书冉推到季家马车前,把人从马车上抱下来,他正欲送上轿,隔壁的马车却突然掀开帘子。
两人回身望去,只见一个少年从中一跃而出。
“表哥!表哥!我来接你了!”
少年一身青衮,携清风明月之姿,他只站在那儿,似抽条的柳树般朗朗而立。丰神俊朗的少年对着季书冉笑,顾盼之间光润青涩,如芝兰青梅,引人清新沉醉。
他快步走到季书冉的身边,像猫儿似的蹭了蹭季书冉的脸,“表哥,自从你来了这京城,我们已有两年没见,春舟好想你。”
少年旁若无人地与季书冉亲昵示好,毫无顾忌此刻还抱着季书冉的陈世霄,小侯爷的脸已黑若煤炭。
春舟?这谁?季书冉懵然看他。
福生也跟着上前来接季书冉,“少爷,贺家公子近日从苏州赴京赶考,在会试前都住家里。”
这时季书冉才从原主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这位表弟的记忆,贺春舟,父亲是苏州首富,也是季书冉的远房表弟。
原书中,季书冉被做成人彘后,处以极刑而死。似有提及是苏州的一个表弟,不远万里来京城,给季书冉收的尸。
作者估计是看他结局太惨,才寥寥一笔带过。
如今季书冉的故事脱轨另行,这表弟居然上京赶考找他来了。
能够在季家家道中落之后,还如此深情重义地来给季书冉收尸。虽然只是远房表兄弟,却也能感受出两人的情深笃挚。
想及此,季书冉由衷对他笑了笑。
可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热,贺春舟竟红了红脸。
“你是谁?未曾见过你,为何抱着我表哥?”贺春舟颐指气使地瞧陈世霄,本能地抗拒他。
他转头又对着季书冉软语撒娇,“表哥,这人忒没有礼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是让春舟抱你上轿吧!”
贺春舟的笑容灿烂,徐徐春风落进眼底,很是赏心悦目。
一个是踹过、辱过、袖手旁观自己落难的主角攻,一个是情深义重给自己万里收尸的表弟,让狗来狗也知道该选谁。
季书冉对着贺春舟粲然一笑,“那就劳烦表弟了。”
陈世霄不肯撒手,奈何季书冉已经搂住了贺春舟的脖子,陈世霄生怕怀中人又摔了磕了,不得已才拱手相送。
“你以为谁肯抱你,又沉又臭!”陈世霄磨着牙根,恨恨道。
贺春舟抱紧了季书冉的身子,又向上颠了颠,温言软语,“不啊,表哥很轻,身上的茉莉香很好闻,和在苏州时一样,我很喜欢。”
下次要吩咐李嬷嬷,以后不能把我的衣服挂在茉莉花丛了。
虽如此想着,季书冉还是贴紧了贺春舟的怀里。
好不容易来了个体己的表弟,在京城等着会试的这一个月应该也不算难熬,季书冉可不想与这表弟也疏远了。
陈世霄见季书冉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又急又气,索性一扭头上轿不看了。
什么表弟?狐狸精似的!
日过大迁,昏红昳昳,遍地余晖,马车上的窗页随风晃动,贺春舟坐在半明半暗的窗边,侧脸蒙上了一层阴影,嘴角噙着盈盈笑意。
“表哥,两年不见,真是想煞春舟了。”贺春舟的脸埋在季书冉颈窝,他的眼睛黑溜溜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季书冉,“表哥你呢,可有想春舟?”
如今季书冉的腿断了一条,行动有碍,只能任贺春舟随意摆弄。却不料贺春舟竟如此粘人,抱住季书冉的身子即便在车上也不肯松手。
季书冉不适应地挪了挪身子,却换来贺春舟更用力的桎梏,贺春舟始终笑吟吟的,似乎毫不费力。
不过怎的觉得脖子里凉嗖嗖的?
季书冉疑惑看他,问:“春舟表弟,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贺春舟的身体倏然绷紧,他眼眸轻眨,笑着说:“表哥也知道,我自幼体弱,所以身体较常人更冷些。”
“哦,原来是这样。”季书冉点点头,不做他想,摸了摸表弟的手果然冰冰的,“夏日炎热,也挺舒服。”
“表哥喜欢,我就一直挨着表哥~”贺春舟双手抱住季书冉,眷恋地吸着季书冉颈间浅香。
表兄弟二人一番叙旧之后,贺春舟这时才想起来问季书冉的断腿,“表哥,你这腿……”
季书冉笑笑,有些窘迫地遮了遮,“不妨事,围猎时摔下马,摔断的。”
贺春舟眸中沉沉,“这样啊,下次有春舟在,一定会护好表哥的。”
车轮随着夏日的长风滚滚向前,青草簌簌,两人一路伴斜阳,很快就到了家。
“少爷!表少爷!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夫人命我在门口候着,让少爷您一回去就去她房里说话。”李嬷嬷疾步赶来,帮衬着贺春舟把季书冉从马车上抱下来。
贺春舟推着季书冉往家里走,李嬷嬷想接过轮椅,却被贺春舟轻轻推拒了。
季书冉问:“李嬷嬷,发生什么事了么?”
李嬷嬷神色不定,眉心蹙起,满不大乐意道,“只知道是德昌伯爵府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