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季书冉没有一日待在家里,不是跟李湘君出门逛街,就是陪她画舫游船,游山玩水。
任人怎么看,都是一对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仿佛不日大婚就是两人幸福的开始。
要说这场假戏里,被骗得最起劲的,还是王碧蓉王大娘子。
看儿子终于开窍,整天和未来媳妇腻歪。
王碧蓉连给未来孙子孙女的名字都已经起好,就等着新媳妇迎进门,肚子有动静了。
李湘君今日陪季书冉游玩,明日就带着媒婆去襄王府找裴淑玉,两头都不落下,反而成了这个计划里最忙的人。
李湘君和季书冉甜蜜,自然就有旁的人吃醋。
于是他俩的约会有时候会加入「偶然遇到」的陈小侯爷,有时候会被迫带上季书冉的表弟,又有时候襄王府设宴款待,索性襄王府一日游。
日子久了,李湘君也瞧出些端倪,摸着下巴对他啧啧感叹,“险些嫁给你,男子也能招蜂惹蝶,须眉不让巾帼。”
李湘君揶揄他,对着他笑。
季书冉也陪她两句,“那你看上谁?我送你?”
李湘君摇头,“我大雍幅员辽阔,凭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女子就要被困后宅?等和你的婚约解除,我就要寄情山水,踏遍山川。”
季书冉回赠她:“巾帼不让须眉。”
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日子,果不其然,皇上突然下令,为了准备一周之后的泰山封禅,全国的红白喜事暂停。
红事另择吉日,白事则多停棺几日。
期间寺庙关门,全国百姓若想请愿,皆可靡集于泰山脚下,随天子共同发愿。
此举正是为着让泰山成为全国的中心,更方便令上苍瞩目于此次封禅大典。
既然红白喜事皆停,那自然季书冉的婚事也向后拖,至少要等封禅结束。
而陆容璋说过,封禅结束之日,就是废太子之时。
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季书冉也不需要再与李湘君逢场作戏,定心多了。
今日是中秋,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皇后的计谋被季书冉四两拨千斤给化解,反将他们母子逼入险境。
皇后怒不可遏,坤宁宫里又摔筷子又摔碗,把陆定羲这个儿子批得头破血流。
“滚!滚!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皇后怒指向他,“我不过让你杀个人,你怎么就是狠不下心?”
陆定羲放下筷子,眉间凝住,“母后,明日就要启程去泰山,还是不要在眼前多生事端。”
皇后站起来,围着陆定羲走,“季书冉那个小狐狸精到底给你下的什么迷魂药?你还是我儿子吗!”
陆定羲闭口不言。
“滚,你给我滚!”皇后推他一把,“羲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陆定羲看着眼前的菜,不动,轻声说:“母后,今日是中秋,儿子想陪您吃完这顿饭。”
“是么?中秋?母子二人也叫阖家团圆?左右你父皇也去找季秋阑了,你不如去找季书冉过中秋岂非更好?”皇后冷笑,毫不在意。
“母后...”
“滚出去!”
后宫萧瑟,秋风刺骨,陆定羲从坤宁宫里被赶出来。
碧瓦朱薨,高墙大院,一入宫门深似海。在这深宫里如履薄冰的女人,有哪个不疯的。
“主儿。”王福宝凑上来。
“上次送到东宫的那把琴还在么?”陆定羲脸色阴沉,掀袍上轿。
王福宝低头说:“在,打造的琴匣也做好了。”
“嗯,带着,出宫去季府。”轿子里,陆定羲说。
王福宝应了一声,又说:“主儿,吏部侍郎朱聪前一阵子,送来的那两个美姬,近日又在想法子往宫外传消息了。”
陆定羲顿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哪两个。吏部塞了两个人爬东宫的床,陆定羲为了掩人耳目也召过她们。
不过陆定羲信佛虔诚,自幼禁欲,也只是看她们玩玩,碰都没碰。
封禅马上要开始了,陆定羲也不必要再遮遮掩掩。在东宫里既然不安分,也勿需留着她们。
“杀了沉塘,”陆定羲说,“正好御花园的鲤鱼瘦了。”
“是。”
东宫摆驾季府,却没见到要找的人,季府的下人说,季书冉和家里人一道吃过饭后,就走了。
王福宝有些拿捏不住,问太子是否回宫。
陆定羲垂眸想了想,说:“去三清观。”
因着皇帝的旨意,全国寺庙不许开门,三清观也概莫能外。
月圆之夜,满地银辉,三清观内一片死寂,黑黢黢的,看不见半个人影。风一吹拂,幡影婆娑。
除了死寂,反而还捎带着诡谲。
王福宝有些奇怪,道观都关门了,怎么能找得见人。
陆定羲走下轿子,巡睃一圈,发现观外的溪流边上,隐隐约约有烟雾弥漫。
心中稍定,陆定羲命其余人在原地等候。他独自一人,迈步过去。
“爸,妈,你们还没死,我也不能给你们烧纸钱。但是如今我也见不到你们,把我这几个月写的日记,和给你们的信,烧给你们。”
季书冉把散在地上的信函,一封一封扔到火盆里,絮絮念叨。
“儿子在这里过得挺好,就是不知道你们那里过得怎么样。别吃过夜菜了,有病就要去看,虽然我把第一年的学费给败光了,但是至少下半辈子都不用给我花钱……”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里,火光熏红,季书冉在家里吃醉了酒,俊脸微醺。他的意识迷蒙不清,手里机械性地烧信。
说至动容,哭声哽咽,泪珠成线。
“季书冉,中秋之夜,你不在家里待着,来三清观做什么?”太子的声音阴沉沉地响起。
季书冉被他惊动,回身去看,看不真切,脑子糊里糊涂,傻笑,“喝高了,看见古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