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声令下,内务府得令,如火如荼地筹备起后宫选秀来。
算上先帝的空缺,雍朝已经足有七年未曾选秀,当今皇帝重开选秀,刹那间躁动全国。
毕竟当今圣上早在登基之前,便颇负盛名,如今又龙登九五,是时兴最盛的如意郎君。
如今选秀的消息闸口一开,举国沸腾。
上至高官勋爵,下至地方郡县,都在为自家女儿筹谋打扮,只愿选秀当天能入龙眼,一举选中。
“皇上要选秀这件事,你知道吗?”季秋阑憩在榻上,如今肚子月份愈发大了,行动不便,宫女便在一边侍奉着给她捏腿。
天气渐凉,马上就快要立冬。季秋阑身子虚,畏寒,宫里早早地就烘着炭盆。
自从她搬来寿康宫,避开了皇帝的眼线,日子也舒心得多。
不过就是离季书冉的坤宁宫远了些,季书冉也从日日拜访,变成了隔日探访。
季书冉躺在榻上,闻言,看书的手一顿,他拉下书,看向季秋阑道:“知道,皇上前两天跟我说过。”
“那你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看书?不去打点内务府,帮着挑人吗?”季秋阑皱眉。
她毕竟浸淫深宫多年,这些潜规则不能说深谙其道,也多少明白些。
看季书冉懒洋洋地整天瞎晃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便为他着急。
季书冉摆摆手,“姑姑,又不是给我挑媳妇,我着什么急。再说宫里多来点人,陆容璋也能分心出去,多好。他后宫佳丽三千,我乐得轻松自在,双赢。”
虽然陆容璋再三对自己立下誓言,心中只有季书冉一个人。
可自古无情帝王家,更何况是陆容璋这种老狐狸,他的情意能有几分真,几分假,季书冉探不出虚实。
再说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强掳掠夺就能有结果。
陆容璋此人,口蜜腹剑,城府深沉,季书冉可不敢把自己的所有期望,全都放在他所谓的情意上。
信任这种东西,崩塌了一次,再想重建便难于登天。
再说选秀一开,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从前陆容璋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襄王,他不敢乱生情愫,恐坏大计,如今他大权在握,行事便可肆意放纵。
季书冉不相信陆容璋真能坐怀不乱。
“冉冉,你不懂。”季秋阑坐直身体,扯走他手里的书,道,“你如今圣眷正浓,能进宫的女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当心引火上身。须知你想轻松,有的是人能让你不自在。”
姑姑的话将季书冉的神思拉回,顺着她的声音细细思量。
在现代时,季书冉也看过几眼宫斗剧,明白后宫的斗争有多倾轧激烈。
但季书冉在这宫里总是没有归属感,也只把自己当成外人,便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从宫斗里面摘出去。
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季书冉不是不明白。
若是那些计谋真的招呼到自己头上,季书冉真没把握能够事事安然。
提及这个,季书冉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他又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着问:“古来后宫讲究母凭子贵,我一个大男人,又怀不上孩子,对她们的威胁也小了许多,应该不至于吧?”
季秋阑宠溺地笑着摇头,她若有所思道:“你虽怀不上龙嗣,可若皇帝专宠于你,日日宿在坤宁宫,不去别处。
其余的妃嫔,也因为你而同样怀不上龙嗣,那你这罪,岂非比腹育龙胎更大?”
季秋阑声音悠然,娓娓道来,回首来时路,步步艰辛。
前朝时,人前她是独蒙圣宠的季贵妃,即便膝下无子,圣上的宠爱也一如既往。
可背地里,又有多少宫妃想方设法地想毁了她。
这些苦,她吃得太多,因此也不想季书冉步她的老路,这些弯路,能少走一步也是好的。
季书冉心神一凛,虚心求教问:“姑姑,那若是选进宫的女子真想害我,会怎样对我?”
季秋阑道:“你既怀不上龙胎,自然是挖空心思让你被皇上厌弃。”
季书冉一愣,反问:“那岂不是好事?”
季秋阑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把书卷成筒,在季书冉的脑袋上敲一记,“你个小猢狲,怎么能这样想?
要想令你被皇上厌弃,若是以你的身体为代价呢?后宫里的伎俩,你没见过,我见得太多。莫说吃食,”
季秋阑信手一指脚边的炭盆,“就连往银碳里下毒的都比比皆是。就是不下毒,她们的法子也五花八门。
前朝刘嫔孕育龙嗣,满宫送去珍馐补品,导致她胎大难产,一尸两命。
周妃怀孕,不知是谁买通太医院,送给她的安胎药里放了红枣,红枣活血,没几个月她便滑胎了。”
越听越是心惊,季书冉可不想争权未半而中道崩殂,他还要且留着精力与陆容璋斡旋,要将姑姑的龙胎送上皇位,他可真没那么多心思流连于后宫的斗争里。
“那该如何是好?姑姑您身经百战,能不能有法子给你侄子出谋划策。”季书冉苦着脸,倒在案上,可怜巴巴地求她。
术业有专攻,前朝权谋他尚且能与人较量,可后宫宫斗,季书冉还真有些举足无措。
再者说,前朝后宫表面井水不犯河水,实则关联紧密。
后宫得宠,前朝亲人行事也更如鱼得水;后宫失宠,前朝亲人自然事事阻塞。
这个道理,季书冉也是明白的。
季秋阑摇摇头,“没有办法,只要她们进了宫,任凭是谁,都没办法阻拦她们往上爬的心。
所以我要你去内务府打点,要想以后在宫里过得舒服,就得选些品行端正,性格温顺,有容人之度的女子进宫。
她们会更好说话一些,也方便你去管理。”
一番拨开云雾见青天,季书冉恍然觉悟,深觉所言甚是,连连点头。
“姑姑,我回宫准备一下,这就去内务府打点!”季书冉一跃而起,就要拜别姑姑离开寿康宫。
“急什么,内务府又跑不了,用了膳再去。今天我吩咐小厨房做了山药炖排骨,清甜香糯,你尝尝。”季秋阑笑了两声,拉住他胳膊挽留。
季书冉挠挠脑袋,笑着应下。
用过膳,季书冉便辞别寿康宫,一路紧赶慢赶地回了坤宁宫。
既是要打点内务府,那必然要备好细软带过去。
幸而陆容璋很是大方,自从把季书冉关进坤宁宫后,奇珍异宝一批一批地往宫里送。
不过季书冉不喜欢这么奢侈高调,所以全都原封不动地锁进了库房,倒是把库房的墙壁映得熠熠生辉。
回宫后,季书冉打量自己还得换身衣服。
深宫大院里,都是些惯会捧高踩低的货色。
虽说季书冉如今承蒙专宠,但他尚未曾真正与宫里的差役打交道,还是得拿出些气派来,才能威慑众人。
寝宫里,季书冉甫一迈步进去,却见一影影绰绰的高大男子坐在床边,窗页阑珊,金光斜照,勾勒出其人风姿俊逸的身形。
季书冉眉心皱起,不动声色地挥手屏退宫人,独自进门,问:“什么人?”
“小季大人,一别数月,别来无恙啊。“异域口音,磁性诱惑,男人拨开层层堆叠的床幔,英俊靡丽的容颜从中显露,珈南对着季书冉笑。
季书冉吸吸鼻子,果然是熟悉的香料味。
戒备,季书冉警戒地隔开他一米多远,问:“王子殿下何事到访?”
珈南此次并未着女子装束,一袭玄色墨袍,貂毛披肩,只见银饰错缀领口,繁美暗纹隐约流于底色,一抹额饰精致,更衬他俊美非凡,神秘高贵。
珈南下床走向他,唇边噙笑,诡秘莫测的人,连心思也如云似雾,根本捉不住。
“你这样防备我,真是叫人伤心,亏我日思夜想小季大人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