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季书冉珍惜那把琴,黄总管寻思还想让季书冉挑把喜欢的带回家,被季书冉给婉言拒绝了。
安排完内务府的事情,季书冉领着丁曲和宫人们一道回宫,正寻思怎么把丁曲这人化为己用。
选秀的变数太大,季书冉无心宫斗,也不情愿让宫妃们瞄准自己做靶子。
若是这丁曲真能听话做个好替身,一来说不定能真如丁曲所愿,获得皇上的喜欢;二来也省得季书冉费那么多心思与陆容璋周旋。
如此这般,宫妃们也只会与丁曲这侍宦过不去,相比较之下,对自己的敌意也就慢慢变小。
实则这原本就是丁曲即将践行的道路,季书冉无非暗中推波助澜,从而化敌为友,省下了自己的许多麻烦。
如今后宫空置,坤宁宫也门庭萧瑟,今日却无端端门口团聚了一群太监。
季书冉有些狐疑地探视两眼,上前拨开人群正要发问,却正好见到陆容璋在人群的中心。
陆容璋手里捧着一株树苗正在栽植,旁边的徐英生怕他磕了碰了,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夺过树苗自己给种上。
季书冉看两眼,没看明白,问:“你这是在干嘛?”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容璋眉眼一开,笑着要迎他,又嫌自己身上都是泥土脏污,不好碰脏了季书冉的衣服。
于是陆容璋拍拍手回道:“桃树树苗,你不是喜欢吃桃子吗?我亲手给你种一棵在坤宁宫门口,每天悉心照料着,明年夏日就能吃上桃子了。”
季书冉闻言打量几圈这株树苗,要走过去帮他,“我随口一说,你倒是记得清楚。您这金尊玉贵的,也不让他们帮帮你。”
陆容璋抬臂隔开他,让季书冉去旁边歇着,“你别过来,别弄脏你衣裳。”
说着,陆容璋仔细打量过季书冉身上这件外袍,湖蓝色圆领袍,霞云迭起,衣袍白边镶着金丝云纹,华美低调,很好看,很衬气色,显得季书冉脸色白里透红的漂亮。
“很好看,常见你穿蓝色,你喜欢?“陆容璋一边松土,一边跟他聊天。
季书冉点头,也不同他犟,乖乖走到一边看他种树,“嗯,我喜爱蓝色。”
眼下正是个把丁曲介绍给陆容璋的好时机,季书冉手指丁曲,“你,去帮皇上种树,当心别让皇上磕着。”
丁曲猝然被他点名,心中一喜,又急忙稳住神情。
他应是前去,帮助陆容璋扶住树枝。
陆容璋刚想阻拦,一抬头,正碰上丁曲的那双眼睛,神晃了晃。
丁曲装腔作势地羞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却眼波流连,对着陆容璋频送秋波。
他这双眼睛,在青楼里便收获了无数达官贵人的青睐,任谁都逃不出他的眼底,甚至连堂堂瑞王李扬时都对他青眼有加。
如今虽然他容貌比不得这位季大人靡艳芳华,欠缺七分才情气度,可到底模样相似,丁曲又对自己眼功极其自信。
在青楼时,丁曲便对传闻中的襄王神往至极。
如今百闻不如一见,真正看到陆容璋本尊,俊美如斯,如琢如磨,比之天上谪仙也毫不逊色。
丁曲更是卯足了功力要引诱陆容璋,他倒是不信这皇帝能挡住攻势,不移情于自己。
瞧见陆容璋这样,季书冉也心中暗自计较,说破天的痴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红钿却是将对丁曲的嫌恶,毫不加掩地露在面上,无语地翻个冲天白眼。
陆容璋仅一晃神,又即刻收回心绪,他脸色凝重,夺过树苗,把丁曲挡在一边。
“以前在宫里没见过你。”陆容璋问丁曲。
丁曲下跪回话,“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昨儿新进宫的,今天才被季大人收进坤宁宫。”
到底是青楼里出来的,说话拿腔细语轻声,莺啼婉转,跟羽毛飘在人心上似的。
陆容璋看向季书冉问:“你主动把他收进坤宁宫?”
季书冉笑着说:“对啊,我刚刚去内务府,看他有眼缘,就收进宫里。皇上,您觉着呢?”
陆容璋摇摇头,把丁曲喝在一边,脸色有点难看,“也就是你提前把他收进坤宁宫,如果是我先看到了他,必然将他扔出宫外,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出现在我面前。看了实在是反胃。”
季书冉微怔,显是没预料到是这个回复,直愣愣地站在一旁围观陆容璋种树。
幸而陆容璋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自顾自地把一株桃树苗种上,嘴里哼着曲,心情依然很好。
丁曲无端被陆容璋贬斥一通,退到旁边。
想他昔日在青楼里,也是被世家公子们众星捧月地追着宠爱,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如今一天被人连着编排,丁曲心情已是差到极点,埋头走回太监群中。
这些都是坤宁宫的太监,心中早就明白皇帝对季大人的心意天地可鉴,哪里是丁曲一介区区冒牌货能插足的?
故此纷纷窃语低声,笑他自不量力。
羞愤交织,丁曲的脸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
——莫欺少年穷,今天你们看不起我没关系,来日等我爬上去,一定要你们好看!
陆容璋种完树,又把早就准备好的【璋冉】牌匾,挂在树上,油亮的棕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养心殿里还有一堆奏折没批,陆容璋又把苏州进贡来的最后一批膏蟹送进坤宁宫,记得季书冉爱吃,就全都留给了他。
这才依依不舍地摆驾回养心殿批折子。
季书冉多看了那块牌匾两眼,又没忍住上手摸了摸,才领着宫人们回宫。
他对着丁曲使了个眼色,丁曲便机灵地跟着季书冉一道进入殿内。
“今天晚上皇上应该还会来坤宁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今夜还是不行,那你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你明白吗?“季书冉道。
丁曲惊喜问道:“您还愿意给我机会?”
季书冉嗯了一声,“能不能成还看你自己,如果两次你都无法得手,那你的价值也就止步于此。”
“谨遵季大人的命,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丁曲叩首感谢。
红钿实在看不下去,让丁曲退出去,反问季书冉:“主子,选秀在即,您怎么还挖空心思把皇上推给别人呢?”
季书冉哂笑一声,说:“红钿,我不会在这坤宁宫长久的。我想要的,皇上给不起,皇上想要的,我也给不起。
再说若皇上真心爱我,又怎么可能推走?”
红钿一怔,反口道:“世间帝王或是多情,或是无情,怎么可能痴情?”
“是啊...怎么可能痴情?所以我想看看陆容璋能忍到几时?能演到几时?”季书冉声音渐低,似是自言自语,“或是他真的……罢了。”
晚上,陆容璋果然移驾坤宁宫,时至酉时,夜色渐浓,灯影幢幢,将床上人的脸映得朦胧。
“冉冉,几个时辰不见,愈发想得你厉害。”陆容璋伸个懒腰,黏糊糊地向着床上人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