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柔低头含羞地碎步而入,瑰丽的杜鹃花在她发前盛放,艳丽小巧的脸蛋与杜鹃花朵相映成彰,别具一格。
季书冉的手中一紧,不知何时,陆容璋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掌心。
陆容璋沉着脸,直勾勾盯着司雨柔脑袋上的花,瞳色愈深。
他的视线凌厉似刀锋剑刃,几要将那团杜鹃花整个毁成齑粉。
有了司雨柔这个变数,同组的其余几位秀女也因此而备受冷落。
任她们一个一个介绍过去,秀女们便是使尽十八般招式,也没能换来陆容璋的丝毫侧目留神。
“怀远县知县司牧之女司雨柔,年十八!”
司雨柔应声上前,屏住自己雀跃期待的心,缓缓跪下,乖顺道:“臣女司雨柔拜见皇上万福。”
陆容璋冷冷开口问:“你头上这朵花,是怎么戴上去的?”
前面几批选完秀的秀女,不论结果好坏,都会回到原先候场的宫殿继续等候。
选秀结束后,内务府会领她们回储秀宫,宣读她们最后的归属。
先选完的秀女回去之后,皆会分享她们在过程中遇到的事情。
例如选秀开始的流程,该说什么样的话,她们又被皇上进行了什么样的提问等等。
司雨柔万分重视此次选秀,对于她来说,这次进宫选秀,不成功,便成仁。
因此她在她们说话时,偷摸听了好一会,也大概明白了这次选秀的形式和内容。
但根据之前的秀女所说,皇上大都只问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例如家住在哪,可有兄弟姐妹,读过什么书之类。
然而到了司雨柔这儿,皇上的语气明显出了岔子,抛了个司雨柔始料未及的问题。
照理根据李行乐所说,皇上看见这杜鹃头花,应该十分欣喜才对。
如今一听,怎么会态度如此冰凉?
司雨柔不敢有误,规规矩矩地回道:“回禀皇上,这朵杜鹃头花,是来自内务府大人上午送来的首饰箱中。臣女见着欢喜,便从中挑选出来,戴在了头上。”
陆容璋眉目铮然,看向一旁的黄总管。
黄总管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两股战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回禀:“皇上明察!咋家怎么敢放杜鹃花在首饰箱里供秀女们挑选,您就是借咋家一百个胆子,咋家也不敢啊!”
他话一顿,转头就把脏水都泼在了司雨柔的头上,严词指摘道:“这个秀女,一心只想投机取巧,如今眼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就把脏水往内务府的头上泼!
圣上明鉴,宫里绝容不下她这等颠倒黑白、心狠手辣的女子!”
蓦地被扣上一口盖世黑锅,司雨柔整个懵在原地,她猛地抬起头瞪向黄总管,小脸煞白,满是惶恐,“我,我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陆容璋面色不变,眼珠转向黄总管的方向,“黄进禄?”
“圣,圣上……老奴为大雍,为您,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啊!”黄总管颤着喉咙高喊一声,跪在地上,往地面狠狠一磕——
“嘭”一声闷响,鲜血顺着黄总管脑门上的伤口里汩汩往下流。
陆容璋有些失语地扯起嘴角,舌头裹了裹牙根,没说话。
黄总管头破血流的那一瞬间,司雨柔直愣愣地盯着黄总管的脸,眼前仿佛只有铺天盖地的血色。
高座之上,皇帝的视线仿若道道冷箭,强威逼下,她呆在原地,大脑里唯余一片空白。
其实这一切并非毫无预兆,她分明早就应该发现的。
方才在李行乐说完有关皇上“杜鹃花”的故事之后,的确有不少姑娘一道冲上来,争抢杜鹃花头饰。
可是在方才候场的偏殿里,除了自己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姑娘也佩戴同样款式的头花。
是她紧张得昏了头,头晕脑胀之间,竟全没注意到此事!
“我…这……”情势不容乐观,司雨柔知道自己百口莫辩。
她颤抖着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砸落在地,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紧紧抓在季书冉手腕上的那只手逐渐放松,季书冉微倾过头,看向陆容璋的脸。
陆容璋紧绷的神色已经放缓,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堂下的这出大戏。
“你知道你戴这朵花,意味着什么吗?”陆容璋问。
司雨柔泪如雨下,意识不清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陆容璋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拖下去吧。”
不是赐花,不是撂牌子,是拖下去——
拖到哪里去,拖到监狱里去!
司雨柔面若金纸,整个人像泥一样瘫倒在地,大而圆的杏眼里木讷着,毫无神采,一片空洞洞的虚无。
两旁的侍卫听命上前拽起司雨柔的的手腕拖起来,司雨柔像是猛地开窍一般,陡然间如电鱼般哆嗦一下。
她扬起泪流满面的脸看向陆容璋,大喊道:“皇上!皇上,臣女不仅是来选秀,还…还是来献宝的!”
这种被逼进穷巷,临危之际,胡言乱语以求一丝生机的事情,陆容璋见得太多。
因此他并不为其所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堂下的几人。
司雨柔闭紧双眼,豁出去似的破口大叫道:“皇上!臣女要进献之宝物,跟季皇后有关!”
此话一出,两旁所有秀女皆是举目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中宫的确有主,也的确姓季,这是所有秀女心知肚明的消息。
但那是一个男人,至今也只有流言蜚语,宫外并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位“季皇后”。
所以家中大人虽都叮嘱她们不要非议这“季皇后”,但也叫她们不要太当回事。
毕竟没有明媒正娶,也没有皇后册宝,更没有昭告天下。
这“季皇后”的分量,想必也与寻常受宠的娈童没什么区别,所谓的“入主中宫”,也就是讨个欢心罢了。
生死危难之际,这司雨柔竟然搬出那“季皇后”的名头,秀女们心中各有腹诽,不论怎么想,都觉得此女被逼上绝路,疯魔了。
季书冉脑中一顿,他竟恍惚了半会儿,才茅塞顿开,司雨柔口中的这“季皇后”,指的居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