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蛇,季书冉的心更慌了。
这种感觉,好似在地上扔了一把碎豆子,任它们弹跃蹦起,乒乒乓乓地溅落一地。
就像季书冉此时的心,乱得厉害。
“我怕蛇,我们回去吧。”季书冉收回视线,转身拉住红钿的袖子就走。
这几日,季书冉的确发觉过,自己的身边有蛇,但并没有这么真切,更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夜半之时,有什么冰凉细长的东西,缓缓缠住自己的足弓,顺着脚踝渐渐上行。那种细腻的,令人汗毛倒起的触觉,将季书冉惊出一身冷汗。
他猝然醒来,身上却衣着完好,并没有半点被蛇侵犯过的痕迹,好像只是一场噩梦。
又或者是旧人乘梦而来,寻他。
旧人是谁,是贺春舟。
被困皇宫的数月,季书冉一直在逃避这个名字,和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无数记忆。
泰山封禅那日的经历,好似硬生生在季书冉的心上撕下一层皮。
那是一道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长着厚厚的血痂。
季书冉试图让自己忘记那个人,也不知道血痂下的伤口长得怎样,更不敢随意去触碰。
如今再提起这个名字,就像将那层痂皮掀开一个小口,又疼又涩又痒,露出血肉模糊的伤痕。
季书冉粗喘着气,似梦似醒地重新躺回床上,惊醒的冷汗发在背上,粘着亵衣,湿漉漉的,又有点凉。
可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春舟真的回来找他了?
同塌而眠的陆容璋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伸手过来摸他。
淡淡的龙涎香,温润的掌心,抚在季书冉的脸上,陆容璋问:“冉冉,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季书冉摇头,此时的天子之威,反让季书冉生出三分心安的依赖感,他摇摇头,回:“没什么,是做了噩梦,没大碍。”
陆容璋轻笑,把季书冉当成小孩子一般,拍拍头,“有朕在,牛鬼蛇神进不来皇宫。你且安心,好好睡吧,乖。”
是啊,这里是皇宫,皇家威仪通天盖世,寻常妖物是进不来的。
但上次贺春舟的父亲乃是腾云而来,想必与普通妖精有些区别,说不定贺春舟来历并不一般……
算了,怎么又满脑子是他,不想了。
再说泰山封禅一别,季书冉自知说了那么重的话。任凭贺春舟心意再坚决,也都被他赶跑了,怎么还会再回来找他?
是季书冉多想了,不能再想他。
生活要向前看,要把贺春舟彻底给忘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留给季书冉去伤春感秋。
“睡了,我睡了。”季书冉喃喃。
可如今,并不是梦,而是真的有蛇,从御花园的草丛里一窜而过。
季书冉心神不定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没有意识地捏住红钿的袖子,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蛇呢?这是皇宫,怎么会有蛇的?”
红钿以为季书冉怕极了,便出言安抚道:“主儿别怕,御花园花草树木繁盛,有什么样的蛇虫鼠蚁都不见怪。
您要是害怕,奴婢明日便去找内务府知会一声,让他们寻人去除蛇。”
季书冉神游回笼,点头,又猛地摇头,他自己也一时有些糊涂。
“若是真有蛇,扔出宫去即可,千万别伤它性命。”季书冉低声说。
红钿回声,把事情承应下来。
两人才走到一半路程,忽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赶来,奔向季书冉道:“季大人,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
陈将军进宫了,来找您,瞧不见您,便派奴婢来寻您。”
“陈世霄?”季书冉略惊。
但他与陈世霄已经合作这么久,明白陈世霄的性子,今日直接找进宫里来寻他,一定是出了事。
季书冉不敢有误,连忙让小太监带自己过去找他。
而且对陈世霄,季书冉还有一些心里话要对他说。
他俩没在养心殿见面,季书冉见着陈世霄之后,陈世霄直接把季书冉带去了坤宁宫后门,在坤宁宫的一处密室里说话。
“我在坤宁宫住了几个月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季书冉看着四面的墙,惊奇道。
陈世霄拉他到桌旁坐下,说:“这是皇后的死士告诉我的,先前的福皇后自己暗中打造出这条密道,可以一直通往宫外。”
季书冉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几次进坤宁宫,都没有被皇宫发现,原来是这样。”
“先不说这些了,冉冉,你猜的没错,李家的人一去陕北,就出了事。”陈世霄直接阐明来意。
提到正事,季书冉连忙正色道:“是么?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
陈世霄说:“皇上这次不仅把他们派去剿匪,而且还命他们同时赶去关东,要把先前十皇子留在关东的一屁股烂摊子,都收拾干净。
李家那个李文彬,本就不善兵事,还要兼顾两头,忙活了半天,反而没一个地方落到好处。
陕北催他们出兵出的急,李家就和大司马一起派兵剿匪,奈何当地的流寇很是顽强狡猾,把朝廷的兵斗得人仰马翻。
关东的流寇之前没剿干净,当地的百姓对朝廷失望,落草为寇的人越来越多,比之前还要凶猛。
这回李家是栽了大跟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