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高烧,烧了整整三天,这消息瞒不过寿康宫的人。
季贵妃迫于身子月份大了,不便行动,只能告知宫外的季府。
一听说这件事,实在是把王碧蓉吓得不轻,她收拾好包袱就火急火燎地从宫外冲进后宫。
王碧蓉让季父赶紧通报皇上,她要进宫去照顾季书冉的事情,但皇上的审批还没下来,导致王碧蓉进宫之路很是坎坷。
面对重重关卡,王碧蓉好赖话说了一箩筐,怎么都跟这群太监说不通,愣是把她急得大喊:“我是你们皇上的丈母娘!你们敢敢敢拦我?”
直到后面徐英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才好不容易救上场,把王碧蓉一把拉进养心殿里。
为了给季书冉养病,陆容璋差点把整个太医院都搬进养心殿,他把正殿的龙榻让给季书冉,自己倒是主动去睡了侧卧。
“水......”烧了那么多天,大病初愈,季书冉喉咙里干得像是吞了整个沙漠,又涩又痛。
阳光大好,刺眼的白光透过窗页往里斜照,季书冉眯了眯眼,难以接受地侧过脸。
“冉冉!冉冉你醒了!”王碧蓉正领着宫女往正殿里走,见季书冉醒过来,突惊,热泪盈眶,一个猛子扑过去。
“快,你们快去叫太医!”
她坐在季书冉的床前,温热的掌心不断地抚摸季书冉的额发,“冉冉,你身子现在觉得怎么样?可曾好些?”
见到王碧蓉,季书冉惨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娘?你怎么在这里?”
“冉冉你这话说的太不中听,我儿子病得这么重!做娘的,怎么能不在身边?”王碧蓉浅笑出声,擦去眼下水意,轻轻拍了拍季书冉的肩。
季书冉缓缓扬起笑脸,摇了摇头,他艰难地挪动手指,戳了戳母亲的手背,安抚道:“不要哭。”
“不哭,不哭。”王碧蓉勉强笑了笑,她擦干季书冉发间的汗珠,赶紧又叫宫女们把汤碗拿过去。
红钿见状,心领神会地招呼宫女过去,帮她一起把季书冉搀起上半身。
王碧蓉把儿子揽进自己怀里,从宫女手中接过汤碗,她舀起一勺汤药,徐风吹凉。
黑漆抹搭的汤药,散发着涩苦的中药香味,痛苦的记忆袭来,季书冉瞬间皱紧了眉心。
王碧蓉对自己这儿子太了解,他屁股一撅,就知道这小子要往哪飞。
“良药苦口利于病。”不等季书冉开口,王碧蓉当机立断,撂下这句话就把那勺药往季书冉的嘴里塞。
没有多余的嘴给他说话,季书冉眉心高耸,只好憋住气,闷头咽下一勺接一勺的中药。
这期间,太医已经被宫女找了过来,等王碧蓉给季书冉喂完药,他便连忙取代了王碧蓉的位置,给季书冉把脉。
幸而这几日皇宫里都万金良药供着,又把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塞进养心殿里,轮值给季书冉全天候着他,所以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只需好生将养。
“书冉醒了?”磁性优美的嗓音,却有些沙哑,盛满了焦虑担忧,陆容璋朝服未退,一下朝就匆忙赶了过来。
陆容璋阔步走进正殿,坐到季书冉的床边,颤着手腕抱住季书冉的腰,慌慌问向太医道:“怎么样?他身子现在如何?”
“醒了就好,季大人如今脉象逐渐平稳,只是还有些虚浮,再好好调养调养便不会落下病根。”
太医收回脉枕,弓腰向陆容璋回禀道,“只是季大人旧疾深重,在休养期间,绝不能再受凉,更不能浸泡冷水,皇上一定要好好看管住。”
“好,好,我知道了。”陆容璋一叠声应承,急得一时间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竟是对太医好一番恭维,一路把人送到正殿门口。
看着陆容璋这关怀备至的样子,王碧蓉老怀宽慰,抱着季书冉的手臂感叹道:“冉冉,从前我呢,跟你爹都不太放心皇上。
我们都觉着,皇家哪有情啊,情长情短那都是演出来的,转脸就能变,不能信。
就是先皇对你姑姑那么好,不也生了十几个孩子么,受宠难得,专宠更难。
可是这两日我进宫,皇上比我这当娘的还着急,只怕把你要挂在裤腰上过日子。
说句老实话,若是皇上真能这样对你一辈子,我们也就放心了。至于孩子,传宗接代这些,有你姑姑腹中的孩子,也就够了。”
王碧蓉说的这些,季书冉当然也能明白,更能感受到。
他心中叹息,垂下眼帘。
可是要为了所谓的“爱情”,要让他放弃自由的权利,始终把家人的性命放在陆容璋的手上,受此桎梏,他做不到。
更何况他已经与陈世霄两情相悦,就更不可能与陆容璋再生情愫,那样实在太为人所不齿。
想起季贵妃腹中的孩子,季书冉心神一凛,连忙道:“娘,姑姑有孕这件事,千万不能外传,我之前叮嘱过你们二老,可还记得?”
这可是大事,王碧蓉马虎不得,连连点头,“记得,怎会不记得?冉冉你放心,娘不会给你掉链子。”
“只是……”王碧蓉话锋一转,把视线重新放在皇上的背影上,语气谨慎,“冉冉,这件事皇上还不知道吗?”
季书冉没回,思虑太重,岔了气,激起他一连串的咳嗽。王碧蓉吓了一跳,连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季书冉按住王碧蓉手掌,摇摇头,这事儿最不能告知的就是陆容璋。
很快,陆容璋送完太医回来,快步坐回季书冉的床前,“冉冉,你前几日真是吓死我。”
他终于松了口气,毫不避讳王碧蓉的视线,捧住季书冉的脑袋,在他额上落下轻吻。
“幸好没有大碍。”
“别担心,死不了。”季书冉回他一个笑。
“这话我不爱听,不是死不了,要你健健康康,和我一道寿与天齐。”陆容璋无奈地笑了出来,细腻地在季书冉的耳垂揉捏几下。
季书冉想起自己晕前的场景,连忙问:“皇上,李常在怎么样了?”
此乃宫中辛秘,又是季书冉落水的真凶,陆容璋不想让王碧蓉知道,免得长辈伤心。
因此陆容璋择了个由头,把王碧蓉给支出去。
王碧蓉以为小情侣之间要有些贴己话要说,笑两声,连忙应声离开。
陆容璋见她走后,才沉声道:“李行乐已经被我压入大牢,我问过她,为什么要推你下水。
她只说是意外在御花园碰见,黑灯瞎火看不清脸,还以为你是之前得罪过她的太监,认错了人。
这才失手推你下水,并非故意而为之。”
李行乐没有从实说出始末,她也还算有点脑子,明白她要是帮季书冉掩盖,还有活着的可能,一旦和盘托出,那就彻底没有了生路。
但这番说辞,陆容璋不一定会信。
季书冉不动声色,抬眼看向陆容璋,问:“这话,皇上你信吗?”
陆容璋唇边微翘,“我已经派人查过,李行乐遇到的太监,都跟姑奶奶似的供着她,怎么可能有胆子开罪她?
这话,我不会信——
但我可以信。”
“冉冉,若是你想让我信,我就信。”陆容璋盯着季书冉的脸,把问题抛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