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太监离开之后,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
这时候的季书冉已经捡回来了三分理智,他晃神往窗外一探,这才发现,原来陆容璋在整个宫殿里都挂满了黄符。
密密麻麻的符咒几乎将所有的廊柱贴满,在整个世界的雪色之中,突兀地显衬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与安宁。
原来如此,难怪季书冉落至如此田地,却也没见到赫连斐的身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季书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比陆容璋来得更快的人,竟然是至今还从未露过面的陈世霄。
去找皇帝的小太监,那一路上必定障碍重重,要过道道阻碍。与之相比,必然是去寻太医院的小太监,脚程更快,也更为便利。
他不敢耽误片刻,一溜烟地跑到太医院府邸,跑得嗓子都快冒烟,两条腿都要抡出重影,这才看到了太医院的门边。
“来人!来人啊!王太医!吴太医!”小太监扶着太医院的门框,扯开了嗓子往里大声喊。
与往常大相径庭的是,此次太医院里竟然诡异的安静,静谧得仿若整个庭院的空气都凝成了实体,连风吹树叶都好似放了慢动作。
小太监本能地颤了颤,巡睃一圈,又在王太医出现的时候,打消了自己所有的顾念。
他眼中一亮,连忙跑过去请示道:“王太医!王太医!快,跟奴婢前去救人,晚了半刻就来不及了。”
不知为何,分明他还没说清楚,要救的人到底是谁。
但比起王太医,竟是王太医身后紧跟着的一名太监脚下微动,似是很关切的模样。
小太监下意识看向他,却见来人威武英俊,眉弓鼻挺,一张轮廓深邃的俊脸很惊艳眸中一瞬。
莫说小太监从未见过此人,但见这种人中龙凤,怎可能是后宫里的太监!
小太监顿时戒心四起,警备地看向那人,他才要问王太医,这是从哪个宫里送来的下人,却被王太医主动截断了后话。
“要救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我要赶紧准备,快,来晚了可什么都来不及了!”王太医虽行事拘谨小心,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
但真听这小太监口中话语,见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王太医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当然是救人要紧。
说这话时,王太医还频频不时回眸,小心翼翼地看向身后人的脸色,生怕对方露出半点烦躁的情绪。
可这一看,却倒真是大跌了王太医的眼镜。
这堂堂威风八面、雷厉风行的陈小侯爷、陈将军陈世霄,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关怀切切,惊出一头冷汗的模样?
一听王太医的问话,小太监才把乱飞的心绪一下子拨回了正轨,他闻言赶忙抓住王太医的手腕,一迭声说:“王太医,是是季大人!他割腕子了!
奴婢已经和小禄子给他包扎过,所以应暂时没有大碍,但还是要您亲自去看看才好!”
一边说,小太监默不作声地把王太医从头打量到了脚,王太医如今已经年逾古稀,满头花甲鹤发,应无论如何也无力人道……
即便小禄子真请不到皇上,这,这,这王太医也没办法让皇上做龟公的本事了吧。
一听是割腕,陈世霄浑呼吸一窒,差点岔了气,就连顶住王太医后腰的那把刀柄都忍不住下了狠劲。
感受到来自腰后的那股力量,王太医心下大白,原来季大人对于陈小侯爷来说,竟也是如此重要的人物,那便一切好说。
“快!快些带我去!你们只是门外汉,包扎不成样,若是耽搁了,伤口感染可才是大事,弄不好,真是要生死一线!”王太医故意把话说得重了许多,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番陈世霄的脸色。
等他说完,陈世霄哪里还有心思威胁他,就连杵在他身后的那把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世霄的面色焦灼,交织着惊慌的神色,心急地看向王太医的脸,只差开口去求王太医悬壶济世,赶紧去救季书冉的命来。
这下子,无人再敢多说一句,陈世霄就差领着人把王太医架在肩上赶路。
等王太医收拾好药箱行装,要上路时,却被小福子犹犹豫豫地给拦下了他们的步伐。
赶来找人的小福子,不停看着陈世霄的脸色,有些低声萎气道:“这,这位公公,奴婢在宫里未曾见过,不知是哪个宫里做什么活计的,若不是太医院的人,怕是去见不了季大人。”
陈世霄的心肝脾肺肾差点被小福子给气吐血,都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了,还管他是谁?自然是救人要紧!
这个道理,不必陈世霄说,王太医也懂。
“小福子,这是新来太医院的学徒,不碍事,你就让他跟着去吧。”王太医想了想,季书冉是皇上的心头肉,恐怕是顾忌到陈世霄的形象,所以小福子才满脸欲语还休。
王太医又轻声说了句:“没事儿,他已经净过身了。”
王太医这话没有避着人,连陈世霄都能将此话尽数收于耳廓之内,表情一僵,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但为了此行顺利,陈世霄也只能闷头吃下这个暗亏。
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高大英俊的外形,陈世霄忍着属下暗笑的嘲弄,夹着嗓子附和一句:“嗯~劳福公公挂心,前些儿才净了身送进宫的。”
如此这般,即便小福子心里仍旧重重疑心未散,但也奈何不了,更何况事发紧急,只能就此作罢,领着众人快马加鞭冲向祥宁宫。
在这世上有一种说法,老天爷是最好的编剧,总是能将最别具一格的剧本撰写成事实,展现在众人的世界观里。
在季书冉知道,赶来的太医里有陈世霄这件事之前,他已经痛下决心,打开了珈南送给他的那个黑色小罐子,将其中一枚小黑豆般的东西吞入腹中。
也正是在季书冉吃下那小黑豆的刹那之间,另一枚小黑豆似一道金色弧光飞离远去,消散在了空气里。
就连珈南也想不到,原本他已经被自己本国的使臣强硬地压在了座位之上,不允许他有半刻分离。
此时他已近心如死灰之际,奇迹却似圣光般庇佑在了他的身上。
一股窒息的错噎感涌上喉口,珈南整个人仿若被定身在原地,浑身开始不可控制地急促颤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