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散尽,曹操坐在淯水之边,看着硝烟弥漫的大本营,散落军旗以及辎重,强压心中的愤怒。
“父亲,叛军张绣已逃回宛城,诸位将军正收拢部队,粮草辎重仍在,只需稍作调整,便可挥军攻打宛城。”
十岁的曹丕随军出征,为后军押运粮草。
在他稚嫩的脸上,有着一抹坚定。
昨夜见前军起火,喊杀声一片,后军大将夏侯惇遂令大军严守,命许褚领一队人马赶去支援。
他担心兄长安危,自告奋勇,随军前往,中途遇到撤退的曹操,便掩护回军。
曹操自黄巾之乱始,胜败皆有,但从未有过今日奇耻大辱。
“若是早听兄长之言,焉有此败。”
曹安民头发凌乱,衣衫破烂,坐在一旁心有余悸说道。
曹操听闻后,虎躯猛震。
原来自己儿子早就看穿张绣阴谋,这才带人抢走邹氏,制造混乱。
要不是他把军营搅乱,只怕张绣叛军轻而易举攻入中军,将自己生擒。
“我只知他性子温良,做事稳重,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多谋?”
曹操心里直嘀咕,他自问对儿子心性十分了解,但这次曹昂行事风格,却出乎他的意料。
抢我女人,这是孝廉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大公子回来了。”
将士一阵骚动,只见曹昂怀抱邹氏,穿戴整整齐齐而来。
经过昨夜一战,所有人灰头土脸,就算曹操,也是鬓发凌乱,衣角残破。
但曹昂衣服上一片污渍都没有,这让曹军心生疑惑。
“兄长,你回来了,可让弟弟担心。”
曹丕大喜,上前牵马执蹬。
曹操脸色忽变,大军新败,士气低落,曹昂作为自己长子,昨夜不见厮杀也就算了,今晨还怀抱女人归来,曹军将士不免生出不满。
“父亲,孩儿回来了。”曹昂下马后,恭敬一拜。
曹操强忍怒火,刚才还夸你多谋,现在又整这一出。
你好歹用灰土抹脸,装个样子也好啊。
曹昂指着邹氏,道:“孩儿将邹氏抓回来了。”
此话一出,曹军上下一片愤慨。
他们在和叛军拼命,而你身为司空长子,竟然去抓女人。
好在他们不知邹氏身份,不然这怒火定会烧到曹操身上。
而且昨夜营里传出曹昂怀抱女子,招摇过市的事迹,如今得到本人证实,将士心中无不切齿。
曹操心里腾起无名火,这是坑爹啊。
“昨夜你乱我军纪,还没拿你是问。我问你,张绣叛军杀入大营时,你在哪里?”
曹昂正准备说话,一个小兵略带不满的语气吼道:“我看见大公子和于禁将军往大营外走了。”
什么,堂堂司空长子,行为不检,居然还临阵脱逃。
将士们又是一阵哗然。
全军的目光都集中在曹昂身上,牙根紧咬,恨不得立刻剐了他。
曹操脸色阴沉,要是此事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全军哗变。
叛逃之罪,这罪名足够杀了曹昂,才能压下三军之怒。
“我问你,昨夜你与于禁将军出营,是与不是?”
曹昂眉头微皱,心里厌恶这些打小报告的。
他正要解释,突然来了一队人马,奔到曹操跟前,抱拳跪道:“主公,于禁将军他趁乱谋反,杀我青州兵,投靠张绣去了。”
此言一出,众将士更是无比震惊。
这无疑坐实了于禁谋反之罪。
而当夜与他一起出走军营的曹昂,自然脱不了干系。
曹操听后也是十分震惊,于禁为人刚正,绝不会是叛主投敌之辈。
可昨夜大营被袭,各军奋战,唯独不见于禁兵马来救,如今又有青州兵为证,他不得不相信。
夏侯惇见手下青州兵被杀,忿忿道:“主公,定是于禁见我军势败,转而投降张绣,以保荣华富贵。”
曹操仍有疑虑,看向大儿子曹昂,质道:“于禁既反,你为何不同去?”
曹昂却笑道:“于禁是否投降,父亲待会便知。”
嘶~
这是拉仇恨呢?
你不解释就算了,反而在这嬉皮笑脸,故弄玄虚,这三军将士岂能容得下你。
气氛压抑到极点,愤怒浮现在三军将士身上。
此时,有人来报,“典韦将军回来了。”
曹操听闻大喜,昨夜要不是他死守辕门,自己得以逃脱,恐怕真就被张绣擒了。
“主公,末将回来了。”
典韦拖着伤腿,从马背上下来,欲要下跪,曹操连忙上前扶之。
“典韦将军,昨夜幸得你拼死保护,我才得以逃走。请受操一拜。”
典韦受宠若惊,道:“保护主公,乃末将之职,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昨夜要不是于禁将军率部攻打宛城,迫使张绣回兵,末将怕是见不到主公了。”
唔,不是说于禁投靠张绣,还杀了夏侯惇的青州兵吗?
怎么现在又成了拯救典韦,甚至挽救大军的英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来沉稳的曹操,也开始浮躁起来。
“唔,子修。”
典韦发现曹昂,三步并作两步走,大喜道:“你也逃出来了。太好了,起初你跟我说张绣造反,我还不信。昨夜要不是你将大家弄醒,夜袭时候,我们定吃大亏。”
什么,原来曹昂昨夜大闹军营的目的,竟然是这样?
“公子将我们叫醒,原来是救我们。”
“若不是公子将我们叫醒,叛军偷袭时,我等恐怕葬身火海。”
“公子果然足智多谋,我等在此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一时间,正面的舆论倒向曹昂,很多人都没明白昨夜发生什么,纷纷跟风。
用现在话说,这是无脑吹。
“报!”传令兵策马传回消息,“张绣率兵追来,被于禁将军所退。”
曹操闻言大喜,转而向曹昂问道:“昂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又有飞马传报。
“于禁将军追杀张绣叛军,叛军已退至宛城,我军大胜。”
众军齐声欢呼,原来于禁叛敌是假,奉承声此起彼伏。
原先那几名告状的青州兵灰头土脑,转身欲悄悄淹没在人海。
“你们给我站住。”
曹昂大声呵斥,几名青州兵心惊胆战,连忙下跪道:“主公,于禁将军杀我青州同袍,很多人亲眼所见,不是我们胡说。”
曹操觉得此事定有隐情,思忖片刻后,道:“此事等于禁将军回来再议。”
叛军已退,大军就地升帐。不一会,于禁自身单骑而归。
曹操见他甲胄染血,问道:“于禁,昨夜张绣偷袭,有人告汝投敌,可有此事?”
于禁先是一愣,旋即道:“主公,昨夜于禁出营不假,是乃大公子之计。让末将趁宛城兵力空虚,率本部兵马袭扰,张绣定回军相救,乃围魏救赵之计。”
我儿居然知兵?
曹操心中窃喜,脸上却平淡问道:“此计虽妙,但张绣夜袭,若擒了我,你拿下宛城也无事无补。”
于禁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自信答道:“末将也曾这样说。可公子却说,主公有典韦将军守卫,张绣一时间攻不下。若此时宛城危急,张绣在权衡之下,必选择回救。”
嘶~
曹操大感欣慰,曹昂不仅深谙兵法,还懂得因势利导,分析战局,伺机而变,不愧为我曹操儿子。
“那青州士卒告你乱杀同袍,可有此事?”
曹操已经完全相信于禁,只是想要给大军一个满意答案。
于禁义正言辞道:“昨夜张绣偷袭,大军四散。清晨,末将与公子整顿兵马,收拢散兵,以防张绣去而复返。岂料发现不少青州兵趁乱虏劫周围百姓财物,末将为正军纪,杀之立威。”
说到这里,那几名告状青州兵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曹操心里暗喜,此次兵败,虽损失不少,但见于禁治军之能,不免欣慰。
“那你就不怕我听信这些青州兵之污言,将汝军法从事?”
于禁迟疑一会,直言道:“回主公,末将也确实有此忧虑。但大公子跟末将说,主公英明,谣言止于智者,让我放心整顿军马,安好营寨,专心对付张绣叛军为要。至于杀青州兵一事,大公子自会向主公替我说明。”
曹昂此时说道:“于禁将军,我可什么还没来得及说。父亲对那些谣言可一字不信,坚持等将军回来,再详加询问。”
于禁听罢,大受感动,当即下跪道:“主公及公子信任,末将无以为报。末将在此立誓,愿为曹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昂这助攻送得极妙,显示出曹操用人不疑的大度,也让于禁死心塌地跟随。
曹操扶起于禁,道:“昨夜敌军来袭,我尚且狼狈不堪,而将军能整顿军马,阻截叛军,固守营寨,即便是名将,也不及将军啊。”
于禁感动得热泪盈眶,道:“全靠公子之谋,才有如此大胜。”
哟嚯,于禁不居功自傲,这人能处。
“末将治军无方,故使青州兵下乡作乱,损我军威。还望主公宽宥,莫怪了于禁将军。”夏侯惇一脸愧疚之色,低头不语。
曹操闻言大喜,儿子立功,部下和睦,自己面子也有光,道:“昂儿此番运筹帷幄之中,不亚于张良。”
他瞥了一眼邹氏,计安将出,道:“此女乃张绣婶婶,昂儿立此大功,赏给你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投来羡慕的眼光。
邹氏之貌,淡雅脱俗,眼里透出一股成熟韵味。
而且她守空闺多年,这种条件,想想就让人血脉喷张。
啊,曹老爹,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曹昂内心叫苦,邹氏虽美,但城府颇深,若不能降伏她,这日子恐怕不好过。
不过,男人天生就有征服欲,马越烈,收复后的快感就越强烈。
曹昂,你可以的!
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回头正看见二弟曹丕一脸崇拜的样子。
这下糟糕了,给这个纯洁少年内心,埋下了一个曹贼之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