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别苑。
典韦夤夜推开曹昂的房门,曹氏兄弟正讨论用兵治军。
曹彰对此颇感兴趣,要不是典韦有大事相商量,真不舍得离开。
曹昂也是有意培养这位好武的弟弟,将来会是一员猛将。
“陈登传来消息,高顺被夺了兵权。”
曹昂嘴角上扬,早在意料之中。吕布自斩两臂,他来此目的已完成大半,现在是该准备跑路了。
典韦虽不知道其中情况,但隐隐觉得此事罪魁祸首,就是曹昂。
这位小主公的谋算之精,比起曹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子修,吕布这边乱了,何不趁乱逃走?”
曹昂伸个懒腰,道:“高顺虽被剥夺兵权,但此人忠义,定不会松懈,逃走没这么容易。”
典韦也急了,道:“那如何是好。咱们无法面见陈珪父子,你又没主意,不如我带领狼卫助你杀出徐州。”
典韦一身血勇,加上亲手训练的狼卫,自信能在短时间击溃敌人,冲出徐州。
可出去之后呢,徐州外一片平原,吕布麾下精锐的西凉铁骑,转瞬便追到。这百余狼卫顷刻间便会被包围,而步兵随后而至,那就是插翅难逃。
这样愚蠢的行动,曹昂不会同意。
“恶来,等着吧。自会有人送我们出城。”
都这个时候了,曹昂居然不急,典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有人送出城?那是用囚车送的吧。
高顺面色凝重,显然是被夺了兵权而不高兴。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疏远或是迁怒于曹昂,与其相交乃私,绝不会因私废公,依旧与曹昂品茗,讨论治军之道。
一日,两人于亭中而坐。
曹昂道:“自古治军者,必有支精锐之师。战国之魏武卒,开创精锐部队之先河。而后秦国锐士,赵国边军,齐国技兵,都是如此。”
“再有是汉武帝时的汉虎贲,曹公的虎豹骑,再到将军的陷阵营,但其中发生许多变化,不知将军知否?”
高顺听得入迷,曹昂突然相问,一时发怔,思索半响,毫无头绪。
曹昂提醒道:“从数万精锐,变成万余精兵,再到数千,这是为何?”
高顺猛然惊醒,道:“公子之意,这精锐乃奇兵,出其不意,以奇制正。”
曹昂笑道:“这就是战争的变化。从万乘之国,到步甲无双,再到如今兵骑协调,战争的变化,层出不穷。归根结底,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那靠勇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高顺虎躯猛震,浑身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直达脚掌,浑身鸡皮疙瘩泛起。
兵贵精而不贵多,将在谋而不在勇。
这句话足以载入兵法史册。
战争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军在正面的冲突上,大都变化不大。而出奇制胜,往往决定胜利的天平。
出奇制胜虽是简单四字,但包含了对敌我双方实力优劣对比,计谋对比,寻找破绽,继而决定胜负。
而一支精锐且数量少的部队,正是决定胜负的走向。
他们人数不多,但都是万里挑一,装备精良,完成将军制定的计划。
高顺虽被夺了兵权,但这几日与曹昂相谈,让他获益良多,一辈子都用不尽。
但问题来,那为何曹昂的护卫,只有堪堪百人。而且他们的武艺和训练方式,也与其他军队有所不同。
高顺正想问,此时一名狼卫来报,说吕布将军之妻严氏,请曹昂过府。
这倒是奇怪,严氏一直深居简出,竟然对曹昂也如此重视。
高顺护送他到将军府后,鉴于身份之别,在外等候。
曹昂步入后堂,严氏高坐,而左下是一名极美女子。
终于见到这位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
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艳俗娇媚,极为清雅的妆容,美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比起那些整容女的气质,强过千万倍。
我若是吕布,也要捅义父。
曹昂以前看不起那些冲发一怒为红颜的男人,如今看来,是自己太嫩了。
曹老爹,我理解你了。
“两位夫人今日邀曹昂过府,不知所谓何事?”
严氏和貂蝉对视一眼,缓缓道:“公子,妾身直言,曹司空奉天子,乃天命所在,天下难与之匹敌。如今将军臣服汉室,还希望公子多多美言几句。”
臣服?
曹昂冷笑,这吕布乃虎狼,岂会居于人下。
“将军如今虎踞徐州,之前又杀得袁术逃向淮南,恐怕天下无人能及。”
严氏露出悲色,道:“公子应该看得出,徐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四处受敌,若没有朝廷支持,必遭先灭。”
想不到严氏区区女子,竟然将时局看得如此透彻。
但曹昂关心的却是貂蝉。
她虽不发一言,但严氏说话前,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仿佛像在得到她的允许般。
这让曹昂十分好奇,一个正妻,居然要听从一个妾。
“我已修书送往许都,让朝廷拨调钱粮,支援将军,夫人无需多虑。”
严氏摇头道:“公子,你我都知,这钱粮朝廷是绝对不会给,谁会养虎为患。”
曹昂眼神微动,反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严氏轻轻抿了一口酒,道:“公子心知肚明,曹公绝对不会调拨钱粮前往徐州。将军收不到粮草,定会将公子扣留为质。若曹公挥军来救,将军定会联合袁术,对抗曹公。”
曹昂道:“那夫人这是在威胁我。两军尚未开战,夫人为何笃定吕布和袁术会胜?”
严氏反笑道:“公子不担心自己,反而关心胜负?殊不知无论胜败,公子性命都难保。”
这话不假,无论胜败,曹昂作为人质,下场都不会太好。
曹昂喝了杯酒,道:“那还请夫人指教。”
严氏道:“我能安排公子出徐州,但公子要答应妾身一件事。”
曹昂却问道:“吕布将军可知?”
严氏摇头,道:“男人的心思,都在这个天下。妾身为母亲,考虑的不过自己私心。”
曹昂会意,道:“是小姐吧。夫人定是想,若有一天与曹公开战,万一落败,让曹昂保小姐一命。”
严氏眼里充满惊讶,道:“公子所言正是。妾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女绮玲。”
吕绮玲虽的吕布钟爱,但在乱世中,也成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袁术多次派人说媒,吕布都在左右为难,他并不是关心女儿的幸福,而是在权衡局势和利益。
结交袁术这样的人,能不能获得长久之利。
因袁术而得罪朝廷,到底划不划算。
“那夫人为何不将女儿嫁给在下,随我回许都,这样岂不是更安全。”
突如其来的话,打得严氏有些措手不及,眼神慌乱地找到貂蝉,似乎在寻求帮助。
曹昂看在眼里,玩味一笑,让严氏更加窘迫。
他心里清楚,严氏,不,是貂蝉,是背后主使之人。
曹操和袁术都在争夺吕布这个暂时盟友,吕布只要与另一方结盟,都会遭到另一方的忌惮。
吕布也知其中利害,反复横跳,就是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
而严氏和貂蝉若所虑,乃是吕绮玲的安全。
他日曹操得胜,她们自知难以保全,女儿定遭凌辱。
此时为她谋划一条出路,是为人母的天性。
严氏显然没有预料到曹昂会看破她的打算,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旁的貂蝉见状,只好说道:“敢问公子,曹公雄才大略,能容得下猎犬猎鹰,可容得下猛虎在侧?”
此话再明白不过,不论以后局势如何发展,曹操与吕布终有一战。
曹昂也不废话,眉毛轻挑,道:“那不知夫人,如何安排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