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将长枪搭在肩膀,笑道:“伯平,我乃天子使臣,到徐州公干。现已办妥,该回许都复命,就不劳相送。”
他看向地上狼狈的魏续,道:“看在我与伯平相交的份上,我今天放魏将军一马,就不劳相送了。”
高顺脸色一凛,没想到曹昂笑里藏刀,竟用这攻心之术。
魏续暂领徐州,若曹昂逃走,本就难辞其咎。
曹昂以表字相称,以示亲密,难不保日后魏续为自己开脱,构陷自己勾结曹昂。
高顺瞥了一眼,瞧那魏续神色异样,显然是深信自己相助曹昂,逃离徐州。
不行,一定不能放他走。
这是保他忠义的筹码。
“公子,吕布将军多番叮嘱,尚有许多事情请教。公子不如先跟我回去,待到吕布归来,亲自……”
驾!
没等他说完话,曹昂头也不回地走了。留高顺和魏续在风中凌乱。
片刻后,魏续反应过来,跳起来喊道:“曹昂跑了,快给我追。”
他抢过一匹马,领着西凉军追了过去。
高顺跟上前,道:“魏将军,曹昂骑兵擅长骑射,故意以这‘放纸鸢’战术,让我们疲于奔命,而不能伤身,是非常高明的战术。”
他当时请教曹昂骑兵之法,曹昂以“放纸鸢”一词,将眼下战术简单明了阐述,高顺当时直呼“妙不可言”。
这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就是放纸鸢吗?
魏续脸色难看,但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漏,怒喝道:“胡说。要论骑射,难道我们西凉铁骑会输吗?”
一直以来,以游牧为主的凉州人,确实善于骑射。
可随着各个军阀混战,对士兵的素质有了更大的要求。
不光是凉州、河北地区善骑射,中原地区也兴起组建骑兵的构想,眼前曹昂的狼卫,便是由此而生。
除了战马品种优劣外,士兵个人作战素质成了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高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魏续说明,但形势严峻,直言道:“魏将军,将指挥权交予我,必定生擒曹昂。”
魏续冷笑一声,你高顺算老几,也敢夺我兵权,抢我功劳。
“不劳高将军费心,本将军只有妙计。”
高顺知他不肯交割,可如此盲目追击,军心士气定会大打折扣,到时候曹昂掉头回打,那这支西凉军定会被全歼。
“不知将军是何妙计?”
高顺只是心急,关心军士安危,才直言相问。
殊不知魏续胸中根本没有半分主意,他被曹昂的战术打得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
如今又被高顺这么一问,怀疑他是有意让自己在将士面前难堪,怒喝道:“高顺,你无视军令,擅离职守,本将军还未治你的罪,如今你又多言,质疑本将军战术,乱我军心,定是与那曹昂合谋。”
高顺胸中怒火难平,自己好心好意前来相助,你魏续不仅没有感谢相救之情,还污蔑自己通敌,要不是关心那数百将士安危,谁会管你死活。
魏续见他脸色青红不定,定是胸口怒气难消,大觉痛快,得意笑道:“高将军,你只要老老实实跟随本将军,我是不会怪你失察之罪。”
高顺仰天长叹,一肚子委屈难以发泄,只能闭上嘴巴,跟紧部队,静观其变。
典韦前来合兵,刚才那一仗打得十分爽快,头一次尝到骑兵侧击进攻之妙,虎目绽放精光,想一口吃掉所有西凉军。
“伤亡情况!”
曹昂不关心胜果,在意的是狼卫折损情况。
典韦道:“轻伤十人,无重伤或阵亡。”
曹昂道:“轻伤先行,我来断后。”
这狼卫都是经历严格训练的,能以一当十,头一次随曹昂出征,决不能让一人尸骨落异乡。
典韦大受感动,自告奋勇道:“公子,由我来断后,你先行。”
曹昂脸色一凛,怒喝道:“典韦,你敢违抗我军令,活得不耐烦了。”
短短一句话,让典韦浑身发抖,切身感受到曹昂透出的威严,已经有了几分曹操的影子。
不,这气势比主公曹操,更有一种帝皇般的威严。
“公子,对方马比我们快,这‘放纸鸢’只能暂缓一时。”典韦说出自己担心,这也是实际存在的问题。
“高顺乃将才,不像魏续那草包。可惜了,指挥官不是他,我们就有机会。”曹昂回头看了一眼,露出微笑。
又来了。
典韦心头腾起不好预感。
“既然他们西凉铁骑号称马上善射,马下善战,那就跟他碰一碰,看谁才是天下无双。”
典韦听罢面露喜色,这是要短兵相接。
他虽不善骑射,可要论马上搏杀,他自问天下能赢他的绝对不超过五个。
曹彰听罢也兴奋不已,心想终于有机会厮杀,攥紧手中长矛,道:“兄长,说吧,怎么干?”
曹昂白了他一眼,道:“干什么干。你去前军,看好伤者。”
曹彰听罢,大觉无趣,他自幼天生神力,年纪虽小,但武艺过人,普通士兵都奈何不了他。
他也想试试,这西凉铁骑到底有多厉害。
“兄长,我既为兵,当与同袍厮杀,让我去照顾伤者,算什么本事。”
曹昂见他持勇而骄,光有血勇,难成大器,呵斥道:“小小年纪懂什么。你能护好战友,比你杀死敌人还要重要。战争,从来不是恃强,而是以最小伤亡换取胜利。”
曹彰足足被震惊数秒,才回过神来。
平日曹昂所授兵法,并不是排兵布阵,战术运用,而是谋算双方优劣,以针对性打击敌人破绽。
敌众我寡,就是要保全自己实力,有效消灭敌人。
曹彰目光坚定,猛地点头,催马疾驰,加入到护送伤兵队伍中。
魏续在后头追赶,有了上次失败经验,他处处提防,小心谨慎,渐渐拉近与前面的距离。
高顺瞧着有些不对,曹昂部所乘之马虽比不上西凉马,但脚力不似这般,倒像是有意放慢速度。
跟曹昂相处后,发觉此人高深莫测,往往有出乎意料的想法,让人无法琢磨。
起初和他以朋友相交,那是打心里佩服。可如今成为敌人,内心竟腾起莫名的恐惧。
他在谋划什么?
高顺凝眉不展,内心忐忑不安,仿佛像被人用刀尖抵住胸口,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追上了。他们马没力了。”魏续大喜,只要追上曹昂,就凭手中数倍于敌的兵力,岂不是轻而易举将曹昂击败。
而越是接近,高顺心头越发不安,道:“魏将军,小心有诈。”
魏续脸色不悦,心想怎么哪都有你,冷漠道:“高顺,你何故乱我军心?”
高顺也是有话却说不出,总不能说自己感觉对方有诈,将军你小心用兵这类毫无根据的话吧。
在战场上,任何一个犹豫的决定,都会改变胜负走向。
“杀!”
魏续一声令下,西凉军齐刷刷亮出戈矛,目露凶光,誓要大干一场。
与此同时,曹昂手臂一挥,狼卫掉转迂回,阵型瞬间散开。
魏续冷笑,这一招已经用过,不灵了。他也下令让部队分散,迂回贴上前去,要与对手来个马上争锋。
高顺看到狼卫并没有迂回,而是手握长矛,与贴上的西凉兵交战,登时脸色大变,嘶声喊道:“大家小心,他们很厉害。”
这是要硬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