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曹昂坐在城头大椅子上,右手托着脸,双目微阖。
裴茂一夜未合眼,尽管他昨天随狼卫奔袭函谷关,体力透支,但此刻精神未有一丝懈怠。
典韦带着狼卫去关内抓人,可整整后半夜过去了,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辰时就快到了,是守卫换班时候,如果被敌人发现他们高坐在此,函谷关内上千守军,顷刻间将他们包围,到那时可就插翅难逃。
“公子,公子!”裴茂小声喊着,心急如焚。
“要不要发信号,打开关门,让大军进来。”
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咣当!
关内的楼门缓缓打开,典韦面露喜色地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是一串串被粗麻绳穿过双手,垂头丧气的函谷关守卫。
在狼卫的押解下,函谷关内守军集中到关内中央广场,手脚均被麻绳捆紧,口中塞着软布。
“蹲下,双手抱头!”
典韦大喝一声,这些守军纷纷照做,抱头蹲下,不敢抬头,只能左右张望,看看身边是何人。
“报告将军,函谷关内一千零三十五名守军,已被全部生擒,请指示。”
不仅是裴茂,就连被俘的守军都是一脸诧异。
一千多人被悄无声息地生擒,这是什么概念啊。
守军用眼神交流,向同伴传递信息。
“你们都是死人吗,开口提醒一下会死吗 ?”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喊呢?”
“我是在睡觉时被绑的。”
“谁不是呢。”
曹昂将眼睛缓缓睁开,道:“谁是校尉?”
沉寂片刻后,一只颤抖的手举了起来。
“我……”
“姓名。”
“胡……胡封。”
“你是李傕的外甥吧。”
那人听罢,开始瑟瑟发抖,心想如何跟李傕撇清关系。
曹昂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脚踏在墙垛上,杵剑而立,玩味笑道:“你回去告诉李傕,我奉天子之命前来讨伐,要是乖乖投降,尚能保命,若不然,定取其首级,送回许都。”
典韦给他松绑后,一脚踹出函谷关。
这胡封也不含糊,一刻也不停留,拔腿就跑,生怕对方反悔。
“公子,让他回去报信,那李傕岂不是有所准备?”
裴茂不解,既然能悄无声息拿下函谷关,就应率大军奔袭长安,打李傕一个措手不及。
曹昂伸个懒腰,说道:“尚书大人,此次平叛,是联合关中诸将铲除李傕。他们都还没来,我急什么?”
裴茂仔细一品,似乎明白曹昂的意思。
大军在函谷关休整半天后,朝长安进发。
一路上,邹元清有些心神不宁。
她当年嫁给张济,而后张济随董卓乱京城,胁迫天子,父亲多有不满。
而张济后来中箭而死,家中也曾派人送来书信,让其归乡。
但张绣忌惮邹家势力,不肯放行,将自己软禁起来,并让信使告之,她邹元清已嫁入张家,生死与邹家无关。
此次征讨李傕,她写信往家中,倾诉自己遭遇,请求父亲原谅,并希望出兵协助。
“就要回家了,清儿为何皱眉不展?”曹昂看出妻子这段时间的忧心忡忡。
邹元清不想旧事重提,只叹道:“清儿怕父亲不喜欢夫君。”
曹昂笑道:“岳父乃武威有名望之人,他老人家可以不信,难道还会怀疑自己女儿的眼光。”
邹元清使出一记羞羞拳,道:“夫君就会开玩笑。”
曹昂道:“清儿,你是我曹昂八抬大轿娶进门的,从未让你受过委屈,若是岳父知道了,定会安心。”
邹元清泪水在眼眶打转,重重点了点头。
曹昂万人大军长驱直入,沿途城镇是望风而降,仅仅一天时间,便扑到长安城下。
而此时的李傕大军,早就开出城外,列阵相迎。
“哎呀!”裴茂拍着大腿,十分懊恼道:“李傕将大军开出城外,攻城就难了。”
这攻城之战,守城方将主力开出城外,便与城防互为犄角之势,是最佳防守策略。
而且李傕手握三万精兵,长安城外又是一片平原,有利于骑兵作战,形势对曹军极为不利。
“公子,段煨前去传诏,关中西凉兵尚未赶到,不如先退守渭南,安营扎寨,暂避敌军锋芒。”
曹昂摇头道:“尚书大人,我大军如今兵临城下,为何要退守渭南?若李傕断定我兵马不足,狂风反扑,到时候又该如何?”
裴茂还没想到这层,退守渭南只是权宜之计,也抵挡不了多久。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曹昂不该过于自信,白白错失战机。
此时,李傕大军的鼓声在平原上传开,直冲天际,西凉兵齐声高喝,震耳欲聋。
肃然的杀气,随着冷冽的朔风迎面扑来,刮得曹昂头上的曹字战旗,猎猎作响。
滚滚飞尘在两军之间肆意掠过,发出金戈交错之音。
待飞尘渐渐平息,西凉军阵中,豁然分出一条直道,一骑从中缓缓驶出。
那人身披漆黑铠甲,手握一把长柄重刀,背负一把短戟,胯下高头大马不停撕裂,如鹰般的双眸透出浓烈的杀意。
曹昂凝视着这人,感受到他身上发出的浓烈气息,此人定是李傕。
而李傕看着对面曹字军旗,这才知统兵来犯他长安的是何人兵马。
“来将是谁,为何犯我关中?”
李傕浑厚的声音在平原传来,数万将士听得是一清二楚。
曹昂从车辇中跨出,运气丹田,道:“前将军曹昂,奉皇帝诏令,前来诛杀你这恶贼。”
曹昂?曹昂是谁?
李傕眉毛微皱,嘴角挂着轻笑。
他曾随董卓征讨十八路诸侯,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前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李傕冷笑道:“皇帝落难时,我曾诛杀叛党,迎天子于长安,忠心耿耿,定是你等这些谄媚小人,在皇帝面前诬陷我不忠不义。”
曹昂质问道:“忠心耿耿?李傕你挟天子于长安为质,自封大司马,若不是天佑皇帝,只怕早就命丧你手。如今皇帝令我率天子之师,铲除你这个逆贼。”
李傕大笑,区区毛头小子,也敢在两军阵前大放厥词。
“我看你们假传诏令。黄口竖子,敢与我一战否。”
典韦早就看不惯李傕这扬武扬威的神态,自告奋勇道:“公子,末将请命出战,斩其首级。”
曹昂知道典韦有这个实力,但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关中诸将还没来,自己把活干完了,难道让他们坐享其成?
“恶来退下,待我亲自前去。”
此话一出,典韦和裴茂均是一怔。
“公子,万万不可,李傕有万夫不当之勇啊。”
曹昂冷漠道:“万夫不当之勇?尽会吹牛。当年吕布被部下围困府中,最后还不是越厕而逃。”
裴茂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
李傕曾乃董卓手下猛将,而曹昂孝廉出身,岂会是对手。
典韦虽知道他剑法出众,但这是在战场,生死是瞬间之事,而且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曹昂安全。
“公子,还是让末将去吧。十个回合,定斩于马下。”
曹昂微微眯眼,你这也太不把对手当回事吧。
“休要多言。此战乃稳定军心,非我出马不可。”
裴茂几乎哀求道:“公子,西凉兵善战,而李傕更是骁勇,仅在吕布之下。”
这不是废话,当今天下,有谁敢在吕布面前说自己天下无敌?
曹昂冷眼道:“我观李傕,如插标卖首耳。没我军令,你等不得妄动。”
说罢接过长枪,奋然上马,直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