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津这一声吼,引得便利店的客人和服务员频频回头看,边慈感到一阵头疼,手掌挡着侧脸,压低声音沖他说:「傻死了赵维津,你给我坐下!」
赵维津别过头,气得胸口痛,缓了好一会儿才拉回椅子。
边慈只能尽量温和地跟他解释:「你不用这么惊讶,其实我就是吃不了苦,体操总是让我受伤,从小到大睁眼闭眼就是训练比赛,我明年就成年了,维津,我想过一种没有体操的生活。」
赵维津听完忍不住冷笑:「你吃不了苦?边慈,你骗鬼呢。」
「每年过生日,你都不吃蛋糕,宁可去蛋糕店外面对着橱窗许愿,还安慰自己这样省钱又不长肉。初一的时候,你比赛,队里让自费买服装,不交服装费不让上场,你爸死活不给钱,你就去食堂求阿姨让你偷偷洗盘子,就一件30块钱不到的破衣服,你整整洗了一个月的碗,最后比完赛直接晕在后台,差点把我妈吓死。」
「我妈把你从林水镇带回来那天,我们就认识了。八年了边慈,我认识你八年了,你要骗我也找个聪明的理由,我不是傻逼,我有脑子,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体操就是你全部的希望。」
这是赵维津第二次跟她正儿八经说这么多话。
第二次是半年前那场毫无铺垫的表白。
两次都让边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上次是怕回答不好,伤害这八年的友情,这次是怕再说下去,她会自揭伤疤。
便利店的客人走了一波,又进来一波,外面那盏路灯隔二十七秒会闪一次,在它闪第三次的时候,边慈收回落在虚空处的目光。
「你说得对,体操就是我的希望,但不是全部的。我妈离家出走那天,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辈子不能只靠一个希望活着,否则,一旦它毫无预兆地走了,被留下的人会感觉活不下去。」
「体操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如此,我不想再做被留下的那一个,如果离别不可避免,我宁愿是我先走。」
赵维津在边慈眼里看见了决绝,他知道她不会再回头了。
「这些事周见萱知道吗?」赵维津问。
边慈:「不知道,我没跟她说,怕影响她准备冬训。」
赵维津心里顿时不平衡了:「那你就不怕我影响比赛?」
边慈扔给他一个白眼:「气得大吼大叫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难道不是你?」
赵维津:「……」
「但你千万别受影响,何教练不跟你说,就是怕你意气用事,你争取今年进国家队,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我知道,不用你说。」赵维津靠在椅背上,满脸愁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以前明明约好一起进国家队的,你、我、周见萱,我们铁三角组合再也凑不齐了……」
边慈没接茬,越接越伤感,没有必要。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几分钟前发出的私信,不吃绿豆现在才回复她。
[不吃绿豆:什么私事?很重要?]
[爱吃红豆:挺重要的,我发小来找我。不过现在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半小时内能上线,今晚还上课吗?]
[不吃绿豆:不上了。]
[爱吃红豆:好,学长你早点休息。对了,周考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
[不吃绿豆:嗯。]
奇怪。上午明明还好好的,晚上怎么这么冷淡了?
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跟女朋友吵架了?咦,学霸有女朋友吗……好吧,她也不知道。
算了,学霸心海底针,岂是我等学渣能参悟的。
从便利店出来,赵维津坚持要送边慈回家,走到文具店楼下时,他到底是没憋住,问出了口:「你不练体操,跟刚才那个男的有没有关系?」
边慈好笑地看着他:「你这脑补能力不写小说可惜了。」
赵维津没心情跟她开玩笑:「那男的喜欢你,你喜欢他吗?」
边慈不以为然:「得了吧,只要是个男的,你都觉得别人对我有意思。」
赵维津:「……」
好像也是。
临走前,赵维津还是不太放心,跟边慈没头没脑强调了句:「边慈,反正你记好,是我先喜欢你的。」
边慈只好又认真地拒绝了一次:「赵维津你也记好,我们只能是朋友。」
赵维津的心脏又中了一枪,暴躁喊停:「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没一句我爱听的,走了!」
边慈沖他挥手说再见:「路上小心,专心训练,我等你和萱萱的好消息。」
「知道了,保持联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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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已关,只能从后面的侧门进。
边慈从包里摸出钥匙,顺便打开了手机手电筒。从侧门玄关上楼梯那段路没有灯,一到晚上关了店就特别黑。
拧门锁,压把手,轻推开门,边慈握着手机对准前方,然而从手电筒发射出去的一束光,很快消失在一片更强烈的光里。
玄关的塑料凳上放着一个充电檯灯,将这段黑暗的路照得通亮。
前几天麦麦跑言礼房间玩,失手弄坏了檯灯,小朋友怕挨骂,赶紧跑下楼拿了个新的给她哥补上,货架高她够不着,还是拜託边慈帮她取下来的。
当时麦麦赔给言礼的新檯灯,就是现在放在塑料凳上的这个。
临别时分明是已经生气的样子,可是又会记得给她留灯,不知道该说他温柔还是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