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安意识渐渐甦醒,她睁开眼,眼前人是刘大海,此刻正将她搂在怀里,用体温为她驱寒。
叶安安扭开脸,不愿意面对这张面孔,她一夜未曾进食的胃,兀自翻滚叫嚣,喧闹不休。
她张嘴欲呕,半天才缓过劲来,两只胳膊冻得麻木,但她还是硬撑着抬起来,给了刘大海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真是好天真,以为世界上有改过自新这件事,我不追问你在老家犯得破事,不计较你连张身份证都没有,结果你呢?背着我睡我老母,刘大海,你噁心死我了,我他妈想起来就噁心得想吐。」
刘大海不开口,脸颊凹陷,瘦了一圈,手臂上的肌肉塌陷下去,鬍子也没刮,整个人颓到极点。
叶安安看他这般不言不语的模样,气更加不打一处来,银牙咬碎,伸手又是两耳光,出口愈加恶毒,自己脑子里从来不敢多想一秒钟的画面,全被她恶意地砸向刘大海。
「怎么样?装哑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吗?还是在回味?叶金花味道怎么样?大海哥有没有私下比较过,是老娘味道好,还是女儿味道好?」
刘大海低吼一声,「够了。」
叶安安哪里肯饶他,挑一边眉峰,眼底都是轻蔑,「叶金花那种破鞋,大海哥穿起来可合脚?」
「虽然叶金花做女支,我当老鸨,可我想我总比畜生好那么一点点,谁知道找了个男朋友,刷新新世界,做出来得事情,猪狗都不如。」
如果言语可以化作利刃,刘大海只怕已被叶安安万箭穿心。
可叶安安并不罢休,她仰起头,黑眼珠挂在眼角,极其轻蔑又不屑一顾,「我跟郑峰上床了,一晚上好几次,比你大海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刘大海抬头看她,眼底里是深切的悲哀,叶安安微微吃惊,她从来没见过刘大海服输的模样,即便被踩进泥土里,做最低贱的体力活,赤着膀子在海船上拉锚,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
他说:「安安,对不起,我走错一步路。」
叶安安只是冷笑,太阳在此刻从海平面跃起,金黄色的光线将两人轮廓染红。
她听见刘大海问她,「安安,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叶安安笑容愈发冷,冷冷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刘大海颓然坐倒在她身边,一侧脸孔隐去光线中,眼底的淤青泛着黑色,眼窝凹陷,这几天他怕是也不好过。
叶安安自顾不暇,感觉身上缓过了劲,一只手撑地,便想起身离开。
被刘大海反手捉住手腕,一双眼漆黑不见底,他将叶安安重新按回两块礁石的凹缝中,「安安,原谅我,不然我活着都没意思了。」
叶安安觉得好笑,「你还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
刘大海低着头,不过一瞬间,手上竟多出一把摺叠的□□,刀刃冒着寒光,叶安安被那光晃得心生不祥的预感,刚要开口问刘大海做什么时,那刀光一闪,刘大海的小拇指齐根断在礁石上。
叶安安捂住嘴惊呼,慌慌张张站起来想走,刘大海用完好的那只手拉住她衣角,仰头看她,「还是不够对吗?」
不过又是一个无从反应的瞬间,刘大海的一只无名指再次齐根断裂,与方才那枚小指一起,滚落在礁石旁。
叶安安再无法冷静自处,她扑上去,打掉刘大海手上的□□,从皮箱里找出一条丝巾,将伤口牢牢扎住。
「刘大海,你疯了?」
刘大海朝她笑笑,淡淡道:「成年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两根手指,如果能挽回你,怎么算都值。」
叶安安再说不出一句话,颓然跪在他身边,一只手按住伤口,那日之后,强撑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流下。
「为什么要跟叶金花上床?」
「那几天没钱了,饿着肚子要开工,怕死在海上,叶金花那天跑来码头找我,一开始说替你出气,后来甩了我七百块,说是给我日用,但是前提是必须跟她上床。」
刘大海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再有所隐瞒,叶安安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所以他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托盘而出。
叶安安发狠,按了按刘大海的伤口,刘大海闷哼一声,眼底却染上希冀。
叶安安果然骂道:「没钱为什么不来找我?」
刘大海说:「前一天七叔出事,你在医院周旋,我不能给你分担,还要添乱,我没那脸。」
叶安安又怒道:「那怎么有脸上叶金花?」
刘大海不作声,许久才哑声道:「安安,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
叶安安闭眼催泪,刘大海抱住她,「你跟郑峰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计较,我只计较你这个人,是不是我的,我爱你,安安,跟我走吧,我们去广东,在那里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
叶安安不肯说话,泪涌得更加急,刘大海张开双手,将她抱进怀里,伤口涌出的鲜血,很快湿透丝巾,渗出来,将叶安安的衣服染红。
刘大海常年做苦工,再加上饮食简陋,此刻脸色煞白如纸,嘴唇透出一股萎靡的青色之气,叶安安有些心慌,抚上刘大海的脸颊,那里还留有她的掌印,她用了狠劲,将自己十根手指的形状留在了刘大海的脸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刘大海眼皮愈加沉重,他发狠切指,伤口沿着手指根部齐断,动到了主血管,丝巾滑腻,被血水一冲,渐渐松动,血势未止,又脱了束缚,便像开了笼头的水管般,汹涌而出。